许果一个人在家里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还不到傍晚。
太阳斜在半空中，被惨白的天空映得有些孤寂。
她站在窗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撑在窗沿上。
极目远眺外，苍青色的起伏群山，像大海的波涛，无穷无尽的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因肃杀的冬季而显得更加巍峨。
白雾缭绕，青山寂寂。
也不知道老陈和柳雅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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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许果掐灭了烟蒂，是姜舟他们回来了吗？
她有些期待的快速走向门口。
不知道洛罗有没有带吃的回来？
伸手开门，却看到的是一张并不年轻却异常熟悉的面容。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刚才还笑嘻嘻的许果一下子愣住了，笑容在脸上支离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个地方看见这个每晚在梦里折磨着她的女人？
站在门口的女人似乎也是一愣，挂在嘴角的温柔笑容良久才不自然地褪去。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门牌号——821。
走错楼层了。
空气变得沉闷，潮湿，许果有些呼吸艰难，有好几秒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随即她深深呼了口气，她将内心所有的波涛汹涌强行压成平面，冻结在了名为冷静的厚厚的坚冰之下。
许果眯起眼打量着她。
女人即使在末世也一样妆容精致，微卷的头发温顺的披在脑袋后面，穿着墨兰色的长裙，即便裹着厚厚的外套，也依然能感觉到她婀娜的身姿，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却跟三十出头一般。
她的手里正提着一口袋满满的食物，像是刚从外面采购回来。
多久没见过了？
还是和以前没多大变化啊……
嘛，也无所谓了。
许果伸出手，准备关上门的时候，梁柚却抬手抵在了门把手上。
“果果……这么久不见，不请妈妈进去坐坐吗？”
许果皱着眉头，没有搭理她。
梁柚也不生气，她重新扬起了唇角，“你刚来临城吧，晚上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她便伸手去拉许果的胳膊，许果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许果。”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许果语气平淡。
“怎么没有关系，我是你妈。”
闻言，许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妈妈？
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之一。
可是呢？
为什么这个妈妈有整整七年的时间对自己不管不问？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梁柚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许果，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从楼梯口便跑下了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他胖乎乎的红脸蛋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正兴奋的看着梁柚。
“妈妈！”伴随着稚嫩的嗓音在楼道上响起，他猛地扑到了梁柚的身上。
“哎哟，孟孟，小心点哦。”梁柚的语气格外温柔，跟刚才与许果针锋相对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妈妈，你在干什么呀？”孟孟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
梁柚轻轻点了点孟孟的鼻子，“妈妈……碰见了熟人，聊了会儿天。”
她抬起头来，许果正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梁柚顿时如鲠在喉，一瞬间有些难堪，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个音。
她赶紧低下头，摸了摸孟孟的头顶，说：“孟孟，你先上楼，妈妈再跟熟人……聊会儿天。”
孟孟点了点头，他乖巧地接过梁柚手中的布袋，一步三回头地朝楼上走去。
哼，要不是看在小姐姐这么好看的份上，他才不舍得把妈妈借给她呢。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梁柚的语气明显不足，她局促地看着许果，有些说不出口，“果果……”
许果不痛不痒地说道：“你放心，我没兴趣拆散你们幸福美满的一家。”
她反倒觉得刚刚上演的美好家庭伦理剧很是有趣。
梁柚听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还有事吗？没事就快……走。”许果皱了皱眉，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滚”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梁柚从她身侧挤了进去，许果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已经朝客厅走去。
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眼睛却瞥见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根已经熄灭的烟头。
梁柚指着烟头问道：“那是你抽的？”
“是。”
“许果，你为什么要学这种坏习惯？”梁柚的语气很是气愤。
虽然许果也不明白这个女人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管教她是出于什么……毛病，但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旧是淡漠地透露着冰凉。
“梁柚女士，隔了七年才来对我指手画脚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很好，学到了姜舟的精髓——酷且拽。
“许果，我始终是你妈妈，我不管你谁管你？”梁柚拿捏着长辈般的语气，苦口婆心道。
呵，有趣。
许果：“晚了。”
梁柚忍下怒气，却眼尖地看见了门口摆着两双男士拖鞋，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猜测。
“许果！你是不是跟男人住在一起！”她的声音尖细，许果不舒服的揉了揉耳朵。
然而这样的举动让梁柚心里的猜测更加真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果，“许果，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是不是……”
许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梁柚心中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
她抬手，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中响起，821的房门没关，声音竟然在过道里荡起了回声。
梁柚扇了许果一巴掌。
空气变得凝滞，阳光也仿佛被冰冻了，在明亮的玻璃上闪出冷冷的光芒。
此时此刻，许果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母亲再次重叠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痛得快要炸开一般，双眼发昏，腿脚无力，她软绵绵地趴在沙发的靠背上，耳边是梁柚若有若无的骂声。
“你怎么跟你爸一样！”
“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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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的意外去世，让梁柚和许果母女两人的生活陷入了危机，家里唯一一个经济来源彻底断裂，梁柚不得已挑起了重担。
二十四岁的梁柚带着年仅三岁的许果东奔西走，虽然日子苦了点，可许果觉得那应该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那个时候，小许果她还有妈妈。
在经过六年的打拼之后，梁柚仍然不满于现状，于是她带着许果准备改嫁。可无论怎样，相中的每个男人都不愿意接纳这个有着孩子的女人。于是一年以后，在许果十岁这一年，梁柚抛弃了她。
虽然在今后的两年中，梁柚会时不时地跑回家照顾许果，可从那之后，许果逐渐变得冷漠、不爱说话。
就像一束光，啪的一声，湮没于黑暗中。
尽管梁柚格外警慎，可她曾有过孩子的事情却还是败露。男方以离婚来威胁她，要她彻底与许果断绝所有来往。
最后，十二岁的许果孤身一人活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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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果感觉自己正处于黑暗中，苍茫的深渊，像张开的血盆大口，不断地吞噬着她身体中每一处能量。
她能感觉到外界的阳光照在身上真的很温暖，可下一刻，从心口位置被撕扯开的裂缝却像是可以吞噬阳光的黑洞，除了刺骨的寒，还伴随着无止境的黑。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痛苦地摇了摇头，虚弱的想要阻止梁柚越来越难听的话。
可惜，没成功。
“够了！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她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异能，整个空间被冰雪覆盖，许许多多锋利的尖刺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直直的对着梁柚。
梁柚只是个低阶治愈系异能者，甚至连战斗都很少参与。这种场面她根本没见过，此刻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直哆嗦，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果渐渐地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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