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弘皎

已入了秋季，枯黄的树叶渐渐飘落于地面，被人无情地踩踏着，也是命运而已。

春闱两三月即近，眼下众人各忙各的事，倒也自在。弘皎这几日一反常态，连几个一向关系好的朝中官员请他一聚都拒绝了。弘历闻得这事，冷静得很，只瞥见他书案上的纸又多了一张，写道:“此刻意冥冥,奈何谊渐远。何以舍千金,换得挚友还。”

他一直站在书房中不曾坐下，压制自己的情绪，传了一密语，终使人查了弘皎的棋局。自圆明园之时，你我相交数载，罢，帝王家，哪里有情谊。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他紧捏茶杯。

而细看，那茶杯业已添了裂痕，似无声的哭泣。最后的墙纸，且看谁先撕破了。

不查不知，一查便觉那人手段，多少年的密谋，能使誓死效忠于他，最先支持他为储君的正蓝旗收入麾下。拿吾之物，换汝之利，打得一副好算盘。

冷了神色，他周围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十步内，仿若提前入了严冬。

弘皎自是不知弘历打算的，他作闲散状也乐得自在，每日举杯邀明月，暗中藏匿。

走至那幅儿时弘历画的几人游玩的画卷前，他轻轻抚摸上面的每个人。无论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早晚都会知道的事。这漩涡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用心，无人例外。

三年前，父亲将他藏了多年的野心告知之时，便注定了今时今日。怡亲王府必反，我定反，此乃命数，不可改变。一点点撕了那画卷，他不再回看一眼，尽数扔在地上。

红木桌上，与张廷玉来往的书信同弘历的请帖放在一处，由为讽刺。正蓝旗，便是我的囊中之物吗？然也，亦或非也。若真如此我便有两旗之力，何须借张廷玉的力。

他可是只老虎，与虎谋皮，总是不易的。又望天空中耀眼夺目的太阳，阳光甚是刺眼。伸手去挡，他只笑不语，一双冷眸有了几分暖意。

那人尚在边关戍疆，若他归来见如此景象，会选我，还是你？

使女所

敏慧姣好的容颜加之近日侍婢的服侍，面色有了几许粉嫩，不带一丝笑意的脸上亦增余欢。不出一月，她会被封作侧福晋，这王府的天色，怕要变上一变。

如今身份特殊，她只拿父亲送进府中打点的银两，暗中提拔了使女所的几人。银钱自是好用的，胜过其他。

虽知总要如此，仍不想见他人阿谀奉承的嘴脸，直叫她作呕。她一向是傲气的，不喜自降身份之人，即便她日后为侧福晋，也不会对福晋毕恭毕敬。进水不犯河水罢了。

于她来说银钱得之容易，自无需如此，世上需钱养活自己和家人的人多的是。只靠钱却是不妥的，人心最难测。

荣格格有孕，我不动你，总要回报些什么吧。父亲近来朝中新贵，颇得重用，与我为敌可没什么好处，便贵妃也不一定保你。

虽不知弘历的态度，可她不以为意，爱新觉罗氏的人，子嗣又有什么要紧，保不保得住才是本事。

顿觉身后有人，她一偏头，摘下一朵还开着的淡黄色菊花。只见来人身着青色蝶纹宫装，小肚微微隆起，想是格格富察氏。

她也不回避，待荣辛到她面前，颇为惊讶。这女子的容貌倾国倾城，不施粉黛也觉动人，与福晋不相上下。

敏慧打量她，自上而下，后觉有些失礼，微福身道:“使女高氏有礼。”随即一刻不停，直直起身。

身后婢女本觉敏慧无礼，可闻她身份，不再言语。荣辛心里顿了一下，微微福身回礼。

到日落时，二人早已回去用晚膳，期间也未交谈过多。怡亲王府这夜的灯火又一夜未熄，还当弘皎办了夜宴。

他同影卫暗自造访张廷玉府邸，彻夜长谈，内容极为隐秘，弘历动了私下几处暗桩都不知其中之事。

朱色宫墙，宫内植各中花草树木，具稀世难见。宫殿与其他不同，室内熏香，宫人一刻不敢睡，怕殿中人醒来，道是永寿宫。

贵妃坐在榻上，不经意地瞥向跪在殿中的婢女，脸色不变。许久，轻轻传来一句问话:“本宫叫你做什么，可还记得？”

那婢女微微颤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回道:“奴婢记得，您让奴婢看紧宁嫔。”

她不语，身侧女官横眉冷对，丝毫不同情她。“你太蠢，到景阳宫第一日就有所动作，真当宁嫔是吃素的不成？”何况损了五成景阳宫棋子，一次性拔了个干净。

“娘娘身边容不得你，自行了断。”她冷声说着，一条人命，事不关己。

上首之人见她不语，只对殿外道:“景阳宫宫女不懂宫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传宁嫔过来，宫女，杖毙。”

婢女身形一抖，自知她不止说说而已，俯首道:“谢娘娘。”家人，她还有家人，命不由己。那些高位者，从来不会在意低贱之人的感受。

永寿宫的宫墙下，又添了几抹鲜红色的血影，望之生畏。被鲜血染红的朱色宫墙，无论过多少年，都是红色，不会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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