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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周末。
虞渊告诉江池年这一周里马德友并无异常,他一人居住在城郊,靠祖上留下的老本过活。偶尔出入百乐门,但和郑婉的关系不算近乎。
江池年越想越奇怪,这天抽了空喊上虞渊一起去了趟马德友家。
“少帅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她一边哼着自编的顺口溜,一边锤马德友家的大门。
虞渊挑眉,眼尾危险地敛了敛,“胆子肥了不少,连本少帅都敢调侃?”
江池年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怕他,扯着嗓子咧咧:“你又不敢拿我怎样。”
虞渊被她一激,正准备用实际行动挽回颜面,面前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马德友站在门里,三人的目光对上,他愕然定在原地。
“不知少帅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您请见谅。”马德友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把门往两边大敞开。
没等虞渊开口,江池年把话头抢了去:“少帅说他有事找你!”
被甩锅的虞渊:“嗯?哦,是有事,方便进去说吗?”
马德友岂敢拒绝,让出一条道将二人请进去。
院子是四合院,建制颇有王朝时期的特色,方正雅致,干净整洁。
马德友领二人去了茶室,江池年借口溜了出去。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除了茶室那间房以外,其余都落了锁,她总不能当着屋主的面撬锁,索性便在院子里碰碰运气。东面的墙根边上有一处隐蔽的偏房,掩在照壁之后,江池年绕过去才发现这是一座二进的院落,只是外头有一扇大铁门两边隔开了。
江池年撸起袖子,三两下翻了过去。
门里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停了一排汽车。车身明光可鉴,看来马德友是个爱车之人。
江池年踮起脚数了数,统共是五辆。她逐一检查过去,终于在第三辆车子身上发现了端倪。车身前端有剐蹭撞击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发生过事故。
——它去过什么地方?
江池年凝思片刻,蹲下身去观察轮胎,果然在轮胎的花纹里找到了线索。她从轮胎和地面交接的缝隙里抠出一块干皱的东西,深蓝近黑的颜色,水分已经完全蒸发掉。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虞渊和马德友的声音远远飘来。江池年把那不可名状的东西藏进衣兜里,纵身翻了回去。
刚一落地,正巧看见茶室里的二人前后脚地出来。江池年把袖子放下,跑到虞渊跟前,“这么快就谈完了?”
虞渊打趣:“不然你留下来吃个午饭?”
马德友赔着笑,“那请二位去下馆子?”
江池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有事。”
马德友送二人出了门,又客套了几句,才将门关上。
上了车,虞渊问:“刚才去哪了?”
江池年茫然,“没去哪呀?就在院子里转悠。”
虞渊伸手拈起她落在肩头的一绺头发,“撒谎,明明头发都乱了。”
想必是爬门时被铁门勾出来的,江池年把头发捋到耳后,“我发现马德友家后院停了好多车。”
虞渊想起刘央的大学社团,解释道:“他是喜欢车,刘央当初成立的社团里,他是最早的一批社员。”
江池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皱巴巴快碎成渣滓的东西,“其中有一辆车的车头部分有撞击的痕迹,像是不久前发生过车祸,还在轮胎里发现了这个。”
虞渊窝起手去接,“你觉得和周正那起车祸有关?”
江池年摇头,“不,周正的车祸发生在两年前,当时开的是刘央的车,并非马德友的车。况且两年过去了,他这么爱惜汽车的人,肯定会给车子重新上蜡。所以我怀疑,这起事故应该是近期发生的。”
不无可能,但虞渊却拿手里这堆不明物体毫无头绪,“这是什么?”
江池年就这他的手细细嗅了嗅,“我也闻不出来,像是植物?”
植物?
她灵光一闪,忆起日前在郑婉衣服上发现的污渍,难道两者会有什么关联?
虞渊也不知道,江池年双手捧着,把这对证物重新装回衣兜里。
虞渊忍不住道:“你的衣服袋子里,光用来装垃圾了?”
江池年拍拍手,“要你管?”
要不是虞渊两只手都抓在方向盘上,他非得给这只猖狂的小兔子一点教训。
“对了!”她吹了吹手心粘上的灰土,“你和马德友都说了什么啊?”鉴于上一案中,他从安和园班主嘴里套出不少有用信息,她对他这次的表现亦是满怀期待。
“马德友和刘央的交情不错,两人在大学毕业后时常会有来往。近期一同去过百乐门,香囊我帮你问过,确实是郑婉给的。但马德友并不知道刘央也有同样的香囊。”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既然你觉得香囊有问题,为何不直接把马德友的香囊拿走?”
江池年答道:“马德友身上的香囊是目前价值最高的线索,我还等着引蛇出洞呢,取下来了我查什么呀?郑婉给了他们俩同样的香囊,说明香囊里肯定有古怪。”
虞渊不敢苟同:“但你明知香囊里可能会有某种慢性毒药,放任不管不是间接害死马德友吗?”
江池年哑口无言,自己胡诌的谎,哭着也要圆下去,“刘央的真正死因还是跳楼,并非慢性毒药。所以只要我们看住马德友,就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桃花咒他带在身上至少一周了,怎么也该表现出一点症状来,但他看上去精神正常,仿佛桃花咒对他没有任何效力。郑婉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的,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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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月,这天宋枝枝竟然找到她,自从上次吵架以后,二人冷战了许久。江池年依旧不打算搭理她,但架不住宋枝枝软言相劝,还有江浪从旁和事,她的黑脸根本绷不住。
终于。
“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郑婉要嫁人了。”
此话一出,连江浪都吃了一惊。
江池年一口豆浆呛进气管里,“咳咳咳,你说什么?”
“她真的要嫁人了。”宋枝枝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
江池年擦了擦嘴,“嫁给谁?”
“徐子敬。”
“徐子敬又是哪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浪道:“金瑞钱庄的东家徐常远的儿子。”
江池年抓起外套便往门口冲。
宋枝枝追出去,“你去哪?”
“我要去找郑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去了,郑婉前几天就不在百乐门唱歌了,他俩结婚的日子就定在明天,徐家在家中大摆婚宴,请了望城所有的名流,你要真想调查,我明日带你去。”
江池年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我的猜测怕是要应验了。”
“什么猜测?”
“马德友只是郑婉的障眼法,就是为了暂时吸引走我的注意,而她真正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徐子敬。虽然我还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但她现在和徐子敬结婚一定没好事。”
宋枝枝还在消化她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
江池年突然出声问她:“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不让我调查郑婉的事情吗?”
宋枝枝知道她记仇,来的时候连吃闭门羹的思想准备都做好了。
“因为郑婉可能欺骗了我。”
江池年见她这神伤的模样,很想出言嘲讽,但话在舌尖滚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换了套稍微委婉说辞:“妖说的话,也只有你才会信。”
宋枝枝理亏,“郑婉起先跟我说,她只会杀刘央一个人,而且她杀刘央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刘央背叛了她。”
江池年扶额,“这种禁不起推敲的借口你也信?”
宋枝枝有些委屈。
沉默了一会儿,江池年缓和了语气:“你若总活在回忆里,有朝一日,它会成为害死你的利器,别让感情蒙蔽了理性的判断。”
宋枝枝笑道:“上次说你不近人情,对不起。”
江池年大度地挥挥手,“你不说我都忘了,既然觉得抱歉就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光嘴上说谁不会啊。”
虽然看上去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但宋枝枝心里明白,江池年已经原谅她了。
“下次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江池年鼻子吭气,“这还差不多。”
解开了心结,自然要继续谈正事。
“明天的婚宴是几点?”
“晚上七点半开始。”
“徐家会同意徐子敬娶一个歌女回来?”虽不是封建社会,但名门望族在门第方面的讲究始终是抱残守缺的。
“坊间传闻,徐子敬得了一场大病,娶妻是为了冲喜,稍有头面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也就郑婉不计闲言挺身而出。徐家感动至极,许诺郑婉嫁过来就是做小,但聘财礼俗、吃穿用度一皆以正室的标准置办。”
江池年算是琢磨清楚了。
“也就是说,不管如何郑婉都要嫁进徐家。”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意识到郑婉或许有别的计划,而她先前所说的都是在诓我。我虽同情她,但也不能放任她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