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拜访瞎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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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冥府回来的第二天，江池年便跟宋枝枝去找了一趟瞎婆子。

　　绥宁所说的瞎婆子其实是寡居西市的一位老太太，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听说年轻的时候是个替人驱邪消灾的云游道士。后来金盆洗手，大隐于市了。

　　西市原本也不叫西市，叫鬼市。后来王朝倒台，为了破除封建迷信，硬生生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瞎婆子一直住在那，打她到望城的那天开始就没挪过窝。

　　江池年认识她的时候，她眼睛就是瞎的，可她心不瞎。

　　既然去拜访她，自然要捎上宋枝枝。宋枝枝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承过她的恩，那会儿还没有江池年这号人。

　　这西市，相当诡异，卖的都不是寻常货品，一条逼仄的小路，两边鳞次栉比的青瓦白墙，家家院门大敞，门可罗雀，哪有半分做生意的样子。

　　偶有风过，迎面飘飘摇摇飞来一张薄纸，江池年伸手抓来，竟是一张纸钱。

　　“现在别处买的纸钱都不如这儿的做工细致。”

　　宋枝枝笑她：“就你穷讲究，反正都要烧成灰，活人哪会管这么多。”

　　“也是。”她把纸钱丢开，走快了几步。

　　穿过一座桥便是七通八达的弄巷，稍不留神就会迷路，江池年轻车熟路地转了几个弯，一直走到一家不起眼的低矮平房前。

　　来得巧，赶上瞎婆子端着盆往外泼洗菜水。

　　“谁来了？”大概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她的听觉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

　　江池年应道：“是我，来看您老。”

　　瞎婆子一手挟着盆，精神矍铄地招呼道：“年丫头啊，旁边是不是还有人啊？我猜猜，是不是小狐狸呀？”

　　宋枝枝走上前搀住她的手臂，“您耳朵还是那么好使。”

　　瞎婆子被她哄得直乐呵，“小嘴抹了蜜。”又听见江池年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便朝她站的方向喊，“丫头站那做什么，去屋里坐坐？”

　　江池年担心她摔着，忙上前替她端过盆，搀着人进了屋。

　　屋子收拾很干净，院子里种了些花，瞎婆子很喜欢花，虽然不能赏心悦目，但能闻闻香也好。三人进了堂屋，瞎婆子知道她俩不会无缘无故来拜访自己，便把手边的事放下，问：“又遇到什么难题了？要请我老婆子出山？”

宋枝枝不免想起上回她偷摸摸跟着虞渊去看刘央尸体的事儿，醋溜溜道：“我能有什么难题，还不是你的年丫头，打撇了我自己去查案，不仅案子没查明白，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江池年鼓了鼓脸，上回的事她确实做得不厚道，她无话可说。掏出那个被自己拆开的香囊，小心翼翼拢着呈给瞎婆子，道：“望城大学的校长刘仁的儿子刘央您听过没？他跳楼自杀了，尸体是没什么异样，确实是跳楼死的，不过我在他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这个。您给瞧瞧是个什么宝贝？”

　　瞎婆子摸索着接过香囊，摸了几下，“是桃花啊。”

　　江池年道：“是啊，桃花做的香囊，奇就奇在这个季节哪儿来的新鲜桃花？”

　　瞎婆子用手捏了捏，惊道：“还真是新鲜的。”她又摸到豁口处那条抽出来的红线，俯身一闻，鼓凸的眉骨往中间挤了挤，将满脸的皱纹攒在了一块，这表情是惊疑，“这不是香囊。”

　　“那是什么？”如果只是香囊，江池年就不会特地来找她了。

　　瞎婆子问：“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张生辰八字？”

　　“对！”

　　瞎婆子了然，把香囊还给她，道：“是桃花咒。”

　　“桃花咒？”这个回答令她更疑惑了，“桃花咒不是撮合姻缘的吗？可是……”

　　瞎婆子笑道：“普通的桃花咒自然是撮合姻缘，但这不是，问题就出在缝制香囊的红线上。红线经尸油泡过，阴气极重，还有里头装的桃花，你应该知道现在并非桃花的花季。”

　　江池年道：“我知道，我昨日问过绥宁，他说修炼成妖的桃花，可以四时常开。”

　　“没错，”瞎婆子佝下腰，坐在椅子上，“花瓣中蕴有妖邪之气，长时间佩戴在身上，邪气侵体，食人阳德，至多月余，轻则神志癫狂，重则五藏衰竭而亡。”

　　“难道望城里真的藏了只桃花妖？”她在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瞎婆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有些事情不便插手。你想知道真相，就得自己去查，我只能帮你到这。”

　　江池年看见她满面容光下隐约可察的死气，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

　　送二人离开的时候，瞎婆子站在屋门口，终是不放心的嘱咐江池年：“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我最怕你的性子日后会惹来祸端。”

　　江池年临走前最后抱了抱她，“您放心去，我以后一定谨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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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宋枝枝念叨不停，她很是费解，瞎婆子分明是知道内情的，却要藏着掖着，一反常态，令人生疑。

　　江池年实在听的腻烦，解释道：“瞎婆婆快要死了。”

　　宋枝枝的声音戛然而止，刹车踩的紧，江池年身子差点抢出去，气道：“你小心点！”

　　她眼眶发红，胸膛因呼吸而剧烈起伏着，“不可能！”

　　江池年没再说话，她理解宋枝枝的感受，毕竟当年要不是瞎婆子，她宋枝枝早就成了百货大楼里挂着的狐裘了。可是人总会死的。

　　她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换个角度想想，瞎婆婆寿终正寝，功德圆满，死后升天，位列仙班，庇佑一方水土，也是一桩美事。”

　　宋枝枝抬眼，眼泪把妆都冲花了，“真的吗？”

　　“当然。”江池年拍着胸脯打包票，“她之所以不愿意再帮我们，是不想死前再生变故损她功德，不然到手的仙籍飞了，她找谁哭去？”

　　宋枝枝听她这么一说，心情便好多了，抹掉眼泪再次发动车子，道：“接下来查什么呀？”

　　“你去盯紧郑婉，我去刘家看看。”有些事即使瞎婆子不愿说，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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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家不愧是书香门第，依山傍水修了一座中式宅院，江池年光是爬上去就费了好大功夫。这些有钱人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喜欢把房子安在山里，返璞归真吗？

　　按虞渊的说法，刘家会在三天后把尸体领回去，她得握住这个筹码，打听清楚刘央的人际关系。

　　刘家果然不愿意见她，江池年站在铁门外吹了好久的冷风，才见上管家一面，她托他给捎了句话。

　　“我就问几个问题，问完你们就可以把尸体领回来下葬了。”

　　不多时管家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进去。

　　江池年在会客厅见到了刘仁，丧子之痛让他苍老了不少，但见到江池年，他还是强颜欢笑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只要能把尸体领回来，我知无不言。”

　　江池年不清楚那天虞渊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愿意把刘央的尸体留在医院，又或者虞渊什么都不需要说。

　　刘仁见过江池年，但不认识她，只记得是陪在少帅身边的人，他不敢得罪。

　　江池年不忍心为难他，“其实把尸体留在医院，是因为您儿子的死确实有蹊跷，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好端端人为何会想不开去跳楼呢？”

　　刘仁过去这些天一直沉浸在悲痛中，还真没深思过这个问题，“他以前一直很正常。”

　　江池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以前？”

　　刘仁回忆道：“大概是二十来天前，我记得那晚他喝了酒，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之后就开始说醉话，嘴里反复在念着什么，应该是个名字。”

　　看来刘央在死前精神状况就已经出问题了，“从那天开始一直到死前，他都是这个状态？”

　　“起先并不严重，酒醒之后还算正常，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整个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每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说自话。”

　　江池年把香囊给他看，“这个你见过吗？”

　　刘仁甚至都没细看，“见过！他每天就对着香囊说话，不说话的时候就盯着它发呆，就跟魔怔了一样。”

　　江池年无法理解，“他都出现这么严重的精神问题了，你们就没想过带他去看看医生吗？”

　　刘仁追悔莫及，“你也知道心理治疗周期太长了，央儿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奶奶说是撞了邪，让我去找几个道士来做法驱一驱就好了，病急乱投医，我连找了几个都没用，骗了钱不说，还把央儿的病情耽误了。”

　　“他生前有没有来往密切的朋友，又或者是否和人结过仇？”

　　刘仁想了半天，实在无法从刘央那恒河沙数的狐朋狗友里找出能对上号的人，“这个我真不清楚，央儿的朋友太多了，要说仇家，他脾气不好，得罪过的人也不少，但都是过去的事了。”

　　“二十来天前他喝醉的那个晚上去了哪？”

　　“百乐门，他经常去百乐门喝酒。但那天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常常夜不归宿，我为这事还骂过他，但他就跟着了魔似的。”

　　江池年眼皮一跳，又是百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