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众里嫣然通一顾

众里嫣然通一顾，

  人间颜色如尘土。

  明兰呆坐在屋子里一整天。

  女使来叫也不理，小桃来问也不答，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大脑放空。

   女使们窃窃私语，如果是平常这么舒爽的天气，小姐早就来院子里喝茶吃小糕点了，要不然就是亲自下厨做一两道可口的小菜送去给老太太品尝，再不济也安安静静地绣女红，怎的今天和丢了魂儿一般。怪哉？怪也。

  明兰心说:我还有什么心情赏秋喝茶，还有什么心情亲自下厨，那女红真是从未了解过，这也太为难她这个现代人了。

  九曲回肠的心思无处调解，也没出门看一看景色的气力，只好唤小桃将这六姑娘留下的未完成的庄学究布置的作业拿来看。

  这六姑娘确实是个有趣儿的人物，厨艺一流，女红更是出彩，偏这一手字写得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不知道这是在故意藏拙呢还真就是这样，找遍了从前六姑娘所有的笔记也不曾看出半分假来。可是现在无论写得好与坏，又有何干系呢？反正她如今确实是不擅长毛笔字，就算六姑娘真的写得好，她也没办法承继。以前总是嚷嚷着要练练毛笔字，却总也没下定决心，如今真是造化弄人，逼着她不得不练字。

  于是乎，明兰抄了一整个晚上的毛笔字，才将将把先生布置的任务完成。也许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明兰头一挨枕头，便立刻睡去了 。

  这一觉，明兰睡得并不安稳。

  总有一个轻轻柔柔，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唤她，可总也醒不来。

  那声音轻轻地如同一阵风传来:"姑娘如今承继了我的身子，还请姑娘替我好好地在这世间走一遭，不枉我被母亲所生，祖母所爱。只是唯一一件请求姑娘的，便是千万别忘记给我小娘报仇雪恨。明儿谢谢姑娘了！" 

  明兰知道那是六姑娘托梦了，于是也急急地说:"六姑娘，若你也到了我那身子里，一定也替我好好待我父母老人和亲朋好友。那是个开放的时代，没有那么多繁杂的嫡庶礼节，你定会比之前活的开心！"

  一阵风传来，声音依旧是轻轻柔柔，如梦如幻:"是，明儿记得了。望姐姐也能一生平安。" 

  然后，便一夜无梦。

  次日。

  明兰按着脑袋醒来，外面天才将将亮，女使婆子也都还没起来做活。只能依稀听到远处的大街上有人吆喝着卖早点。她推开门，走进院子里来回慢慢地踱步。

  初秋的寒意还不浓，然而清晨却也是凉得很，她打了个寒战，顿觉脑子清爽。心中来来回回思索着昨晚的梦中奇遇。她知道六姑娘一辈子就两个夙愿，一是为她冤死的卫小娘报仇，二是活的自由自在，一辈子不用看别人脸色。 

  现在六姑娘已经到了现代，那是个开放，相对和平，也更加广阔自由的时代。她相信，以六姑娘的聪明才智，必定会好好地过一生。

   那如此说来，现在就只剩下为她小娘报仇这一个心愿了。

  明兰心道，这仇，她一定会替六姑娘报，只不过时机未到，仍需等待。但是，既然她已经来了这朝代，今后活成什么模样，也全都算是自己的人生了。嫁的什么人家，去的什么地方，能否挣脱桎梏，能否在这世间快意一生，看遍大江大河，都全凭着自己了。

  明兰在清晨的凉风里彻底想明白了，此后的人生，就要把那些从小到大倚仗的东西全部舍弃掉。她得学会在这样的朝代里，先站稳脚跟，再寻得出路。可这出路，也必然不会是古代女子一生所重的婚姻大事。她从小就喜欢旅行，喜欢看遍好风景，大学也学的摄影，就为了以后能够周游世界各地。如今没了这机会，可是这古时候未曾被污染的风景，倒叫人心生向往。若是今后，能得一如意的郎君，两个人一生能游山玩水，远离世俗，做一对世外仙侣，倒也不负这人生一世。

  所以，无论是那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还是那原主的原配顾廷烨，都不会是好的选择。日后，定要与那二人离得远远的，便不会掺和进这些官宦封爵的繁复事情，如此，才能做自己的事情。

  还未思索更多，便听见小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屋子的门窗打开通气儿。"咦？小姐，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那离去书塾可还有好一会儿呢。平日里姑娘不都是最后一个才到吗？"

  明兰转身，向屋子里走去，道:"傻小桃，那是以前。" 

  小桃虽疑惑，却也转身便开开心心给自家姑娘梳妆去了。

  屋子外，一缕清风吹过，穿过盛家，穿过侯府，穿过国公府，也穿过皇宫，竟把这繁华的汴京城都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