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她没见过的光

　　她从未失去，因为她不曾拥有。

　　那天的记忆后面都是模模糊糊的了，像是记忆中的场景被一层纱遮挡，爱尔柏塔因为身体太弱终究是没坚持住太久，她像是习惯了受伤，她对自己的身体承受极限不曾有概念。

　　只记得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身边没了较为熟悉的安菲特里特，一个衰老的人鱼替她诊断了身体，她的表情难以辨认，是在褶皱中枯萎的植物，泛青的皮肤，以及湿哒哒的鱼尾。

　　她用亚特兰蒂斯的语言告诉她，她需要注意身体静养。声音平淡的像是例行公事。

　　那发音很奇特，像是唱歌，又像是古老的吟诵，从沙哑的声带中发出，像是历史齿轮转动的声音。但是神奇的是，爱尔柏塔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语言，但是她却似乎天生就会。

　　她发不出声音，却也并不影响她听懂来自外界的声音。当时的她并不是那么的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复杂也罪恶的血脉。也并不知道自己与亚特兰蒂斯会有什么样的渊源。

　　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像是一个无害的白色花朵。

　　爱尔柏塔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休息，她不习惯自己的尾巴，也不喜欢它，她像是枷锁困住了她的双腿，这个似乎本不属于她的东西，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没办法，她开始模仿亚特兰蒂斯的人，一个人学习如何用鱼尾保持平衡，如何用鱼尾行走。她想去见自己的母亲。

　　说起母亲……

　　其实安菲特里特的担心很多余，爱尔柏塔并不介意自己母亲对于自己的伤害，也不奢求来自母亲的爱。因为她不知道爱与恨有多大的区别，从来不曾拥有，也不会有失去的落差。

　　她只觉得，似乎这个世界，除了母亲身边，她没有存在的意义。爱尔柏塔年纪还小，但是也渐渐的开始学着思考，像愚笨的鸟儿，试图飞向天空。

　　只是越长大，她越发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存在。

　　看呐，西塞尔也是这样觉得的，不是吗？

　　她靠在藤蔓上，手托着下巴，看着亚特兰蒂斯那若隐若现的光，像是她一样弱小也没有意义。她学累了，粗糙的藤蔓成为了她依靠的港湾。

　　已经能走挺远了，相信在多练习练习就能走到母亲所在的房间了，她暗自叹了口气。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扒拉栏杆继续练习。

　　但是她毕竟太小了，观察能力和她人一样迟钝，她并不曾注意暗处那一双双正在观察她的黑洞一般的眼睛，他们看上去和爱尔柏塔差不多大，皮肤却像是晒干的橘子皮，脸上是一圈又一圈象征年轮的皱纹。

　　他们推搡着。枯树一样的手放在蓝色的大树上，像是树上长出来的干枯树瘤，安菲特里特的忙碌，让这群对外来者充满好奇的孩子有了可乘之机。

　　“她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呢？”

　　“她的尾巴好漂亮，像是在发光一样。”

　　“为什么她眼睛和我们不一样呢。”

　　“她为什么在眼眶中放珍珠呢？”

　　这些窃窃的私语在他们之间流荡，像是病毒一样在每个幼小的无眼人鱼心中蔓延。感染亚特兰蒂斯地人，将一些古老的意图蔓延。

　　只是爱尔柏塔不知道这些人，也无法猜测这些人鱼的意图是什么，她呼吸亚特兰蒂斯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只打算慢慢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