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军训早上都是五点半吹哨起床，六点集合，先操练两圈，然后再跟在教官后面走列队、唱军歌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晨凡倒是发现了，苏阮阮什么都吃得很香，吃什么都看起来很爱吃的样子，连带着和她一桌吃饭的人都觉得实际没什么味道的玉米糊糊和大馒头香喷喷了起来。但接下来的几天，苏阮阮也吃够了苦。倒不是她体力跟不上，是她四肢不协调，笑点又出奇的低，一个人也就算了，偏偏站在她身边的晨凡也是这样。这天，法学院2班正在训练。李教官声音洪亮：“好，大家不动，保持住这个军姿，维持身体平衡。”高温席卷，烈日当头，学生们单腿站了一会，就有不少人摇摇晃晃，但谁也不敢动。陆屿川就站在苏阮阮的后面一排，他身姿挺拔，姿势轻松又标准，微微垂眸，就看到已经快要站不住的苏阮阮了。他的目光在她白皙修长的后颈处停顿了一下，娇嫩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偏红，似是抹了一层胭脂。隔壁法学院3班正在绿荫下休息，教官让同学们一个个上前自我介绍、表演才艺。那个上台的男生嬉皮笑脸的：“我给大家模仿一个高中女名人。”他一说完，就摆出一副肌肉举重的姿势。苏阮阮的余光瞥到了他，她的反应快，一下就知道他模仿的是高中生都知道的——生物书上的“蛋白质女王”，穿着比基尼的加拿大女子健美运动员。那个男生说：“想起来了没，哪个高中生没把她抠出来，让她立在课本上过呢？”他边说边变化着姿势。晨凡没忍住，先笑了，她颤抖着身体，小声说：“穿比基尼看着多让人害羞啊……我当年给她画了条芭蕾裙。”穿着芭蕾裙的举铁肌肉女形象立马浮现在苏阮阮的脑海里。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克制着颤抖，不让自己笑出声，肚子都憋疼了，她不停地洗脑自己：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千万别笑，我一点都不爱笑。　　但是——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一声笑，低沉的，像是没忍住溢出来的。笑声是会传染的，更不用说苏阮阮是个笑点极低的人，她憋不住笑出了声音，虽然立马咬唇忍住了。　　教官还是听到了，他沉下脸：“停！”然后大声道：“刚刚笑的人，出列！”苏阮阮：“……”　　她往前了一步，声音清脆：“报告教官。”教官拧眉：“还有呢？刚刚不止一个人在笑，有什么那么好笑？在部队，每一个举动都要先经过上报，还有一个给我出来，别让我下去逮你。”晨凡正准备认命站出来的时候，她身后忽然有人先站了出来，男生的声音干净好听，带着一丝冷淡：“报告教官。”居然是陆屿川苏阮阮没想到，刚刚让她笑出声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李教官让两人走到了班级前方：“你们两个笑什么呢？有什么那么好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一听到这话，苏阮阮的笑点又被戳到了，她又笑出声了。李教官差点气笑：“来，其他人都去休息，你们俩那么喜欢笑，可以！”他沉声下命令：“你们俩，立正！女生左转，男生右转，面对面、眼对眼给我笑个三分钟。”　苏阮阮：“……？”　陆屿川：“……？”　陆屿川是笑不出来了，但是苏阮阮可以啊，她刚刚憋笑憋得半死，现在正好可以放声大笑。陆屿川微微垂眸，目光微顿，就看到面前的少女眼眸黑白分明，睫毛卷翘，眼角弯弯似撩人心扉的月牙刀，她的皮肤白皙，两颊浮现淡淡胭脂红，唇色更是红似朱砂，鼻尖上沾着几滴汗珠，眉眼笑意潋滟。　　苏阮阮还真的，对着他笑到教官喊停为止。陆屿川目光淡然，薄唇微抿，看似漫不经心，却只有他知道，他莫名地觉得喉咙微痒，胸口似是有小羽毛轻轻扫过，又像是浸了蜜，甜又燥热。教官说：“哟呵，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爱笑的人，刚刚怎么就憋不住？”谁知道他刚刚为什么鬼迷心窍。　两人除了面对面笑的惩罚外，还要额外多跑两圈操场，陆屿川因为面对面不笑，再惩罚三圈。在跑第二圈的时候，陆屿川就发现苏阮阮的体力挺好的，呼吸平稳，速度均匀，显然很轻松。两个人一起跑步，但不说话气氛就有点尴尬。苏阮阮先开口，声音温软：“你刚刚笑什么呢？”陆屿川没有立马回答，喉结滚动了下，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刚刚偷听了她们的对话吧？苏阮阮也不在乎，她又问：“你是本市的吗？”　陆屿川“嗯”了一声。　　苏阮阮说着，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了陆屿川脚上的解放鞋上，关心地问：“陆同学，你后来买到了加厚加长的那种了吗？今天你的脚站得累吗？我在学校阿姨那边买的厚鞋垫，比卫生棉好用哦。”陆屿川：“……”我他妈没垫卫生棉。苏阮阮先跑完了圈，她跟陆屿川并不熟悉，站在一旁等他还有点尴尬，正好晨凡正在喊她，她就离开了。陆屿川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苏阮阮和晨凡回到了宿舍，晨凡眼睛亮亮的：“阮阮，你会不会怪我啊，我没站出来。”“当然不会啊，因为教官是听到我的笑声，才生气的。”苏阮阮才没那么小心眼，“你体力不好，去跑步多累啊。”晨凡声音兴奋：“陆屿川好帅啊，今天更帅了，多亏他站出来了，男神，真男神，怎么会这么帅，哈哈哈哈哈……就是你们对着大笑的画面有点搞笑！”她说着，一把捧住了苏阮阮白嫩的脸，揉了揉，“不过，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姐妹！都怪陆屿川，谁让他笑，他的笑声戳中了我们阮阮的笑点！”苏阮阮失笑，皱了皱鼻子。“怎么这么可爱！我的阮阮。”苏阮阮喝了水，才解了渴，她透过宿舍的窗户，往远处操场看，看到陆屿川还在跑圈，她犹豫了一瞬，从箱子里带来的零食袋里，找出了一瓶水，然后重新走回操场。　　正好陆屿川刚刚跑完，微微喘着气，抿直了薄唇，高挺的鼻梁上有些汗意，额发自然下垂，微微湿润，半掩住了漆黑的眼眸。　　他看到去而复返的苏阮阮，顿了顿。苏阮阮朝他走来，站在了他的面前，微微仰头。陆屿川看到少女的手里拿着一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瓶身，粉嫩干净，指甲圆润，小月牙弯弯，他想到了她的笑眼。他听到少女清甜的声音：“给你，喝点水嗓子会舒服点。”“嗯？”　苏阮阮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遍：“这瓶水给你，喝点水润润嗓子。”陆屿川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喉结微动，接过了她手里的水。男生的声音沙哑，或许因为刚跑完步，带了点鼻音：“谢谢。”陆屿川原本也打算去买水的，他回到宿舍后，拧开了水瓶子，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然后就把矿泉水放在了桌面上，拿着脸盆去露天洗脸池洗漱去了。但他忘了。这是不拘小节的男生宿舍，兄弟嘛，有难各自抗，有吃一定要共享。　周任从外面回来，渴得很，看到陆屿川桌面上有一瓶水，想也没想，打开瓶盖就是“咕噜咕噜”往下灌。“爽。”陆屿川回来之后，只看到一个可怜的空瓶子躺在了垃圾桶里。陆屿川胸口起伏了下，下颔线条微微紧绷，然后平静地开口：“周任。”“在呢，阿屿，你跑完步啦，累不累啊？”周任笑眯眯的，热情得很。陆屿川看了他一眼：“水你喝的？”“是啊，这个牌子水的味道还不错哦，贼甜。”“我知道。”陆屿川说。　　然后，那一天结束了对话之后，周任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屿哥直到睡觉前都没再理过他了。周任一头问号，没明白陆屿川到底在抽什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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