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难过.(一)

"说实话,我和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人过."

我在睡梦中迷糊地听见这句话,大脑一片混沌.

"那你的手机,怎么说?"

"和我手机有什么关系?"我睁开眼睛,逐渐清醒,意识到他们在吵架.

"我打过那个号码."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底气,但我明白,那是试探.这招对母亲没用.

"哦,那是你的事情."母亲不想和他争论,"我没什么可说的."

父亲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母亲打断他,"和你在一起,我很累."

"好了."父亲最不想听她说这种话,他可能意识到我还在房间里,"孩子在睡觉."

"我不相信孩子听不见这些话."母亲对他的忍耐仿佛到了极限,"如果你想要我多活几年,离我远一点."

"好了."父亲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

我看见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地板,眼泪也落在枕头上了.

那些我以为他们重新构建的美好感情,果然还是破灭.

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照常为我准备早餐.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另一个的身影,扯了下嘴角,试图掩饰我昨晚的失落.

当我坐在桌上,母亲手中的木梳停在发尾,她看着我"昨晚你爸很吵.没有吵到你吧?"

"什么?"我装作不经意地喝了口牛奶"不知道."

母亲不再提起他.

中考前的这段日子,她再也没有提起他.我也默契地,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一到周末就嚷嚷着回村里.

那天晚上,恰是我填报志愿的时候.

在此之前,父母结束了四百多天的冷战,父亲也时常来到出租屋,同母亲一起睡觉.

按他们来讲,他们重新开始谈恋爱.

得知他们和好的消息后,我的内心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琼和婷后,她们也直言这是一件好事.

我还记得那段日子里,自己走路都比平时挺直了许多,背看着也不怎么驼了,笑的更灿烂了.

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我却忽略了,他们甜蜜几天过后,没有休止的争吵.

我的志愿表,成了一个导火线.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将志愿单和学校招生计划一同交到父亲手里.

父亲原先不重视,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让你妈妈签字."他向来是这样.

母亲文化水平不高,只读过小学,相比学习上,他在家里起决定作用.

我只是重复"这是中考志愿."

他这才认真看了下.

学校加AB分班,总共十一个志愿,填八个.

我的成绩,并没有把握上最好的那所.

母亲提议"我听邻居说,第一志愿如果没有录取的话,第二志愿的录取分数线会比原来的更高一些."她的意思,是想让我第一志愿直接填上第二所学校.

父亲自然不听她的."你第一志愿,必须填最好的那所学校."

母亲还想说什么"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父亲不耐烦摆摆手,他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决定"你要是不乐意,你给孩子填."

"我不管了."他丢下这么一句.

"我只是觉得可以商量…"

"没有什么商量的!行,给你弄,你给孩子填,我不管了.什么事情都给你弄."

父亲原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我在小学的领先位置给他挣足了光,但到了初中以后,就不露锋芒,甚至平平.

他不满我的成绩,却也无可奈何.

而母亲最受不了的,是他那样冲的语气.

于是有了后来半夜吵架的那幕.

父亲仍然以为,我是个孩子,对他们的感情是不知情的.

但他不知道,早在七年前,在母亲快要回来的那段时间,我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知道,他和母亲的婚姻,是段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