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当我不受控制的喊完最后一个音节后，场面一时间陷入安静中。

张佳乐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里带着不忍。

我紧抿着唇，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却无法做到。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在瞒着我啊。

可是我却傻傻的不想深究。

张佳乐终究还是离开了百花，像是前世那样。

即使是拿了冠军，即使我改变了一部分未来——也仍然改变不了他离开的结局。

…难道，所有的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这一刻，我突然感到前路渺茫起来。

我所有的付出，此刻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上天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但又像是在戏耍我——因为无论我怎样努力，结局都不会改变，还是会像原来那般进行。

我在心底嘲讽着自己：幻想吧！但无论如何，你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而且你还会像前世那样孤身一人，直到归于沉寂。

归于，沉寂。

四个字，让我本来心中澎湃的某种情绪沉淀下来。

突然，我眼前一阵发黑。

本就没休息好，此刻我的大脑开始眩晕起来，手脚都发软，迷迷瞪瞪似乎转了向。

“燕燕……燕燕！？”张佳乐有些惊恐的几步过来扶住我，他似乎没料到我竟有如此大的反应“你、别吓我……”

音调颤抖。

他害怕得很。怕我出了什么事——可实际上，我巴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我不想搭理他，只是甩开他的手，径自站得笔直。

“张佳乐。”我听到我在叫他的名字。

仅存的尊严让我想要扯出笑，脸颊却又因为憋着哭而酸涩麻木。

我问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什么？”

我扯出一笑。

“我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自顾自的轻声喃喃着，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搭档？情侣？还是——无关紧要的，粉丝？你可以一声不吱直接退役？就像是——”

就像是前世那样。

我苦笑了起来。

此刻，我想我真正理解了前世的那般境况。

是啊，第七赛季夏休一过，张佳乐直接宣布退役，甚至连百花俱乐部都没有提前的消息通报。

一切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他的粉丝逼问他“为什么要走”，诚然这是在逼迫一个本就疲倦不堪的青年再度出来面对责难，但未免没有他自己的过错。

张佳乐他背负的太多太多了。他是个过于从心的人，可以因为梦想坚持五个赛季，也可以在最后濒临崩溃时一声不吭直接退役，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我仰起头，看着张佳乐，“你说过，现在你有了我。如今你更是有了冠军，身上的担子，真的那么重吗？”

张佳乐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是前世的事。

“谢谢你啊。”我自言自语道，语调却出离的平静，“谢谢你，让我明白了，我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也改变不了……”

最终张佳乐终于察觉到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有些慌乱的开口，“燕燕，你冷静一下……换个角度来说，其实我退役也是件好——”

“你不懂！”我猛然出声打断他的话，大吼道，同时死死的盯住他，“你根本什么也不懂……你想说什么？为我好吗？可是——你真的有正视我吗！？”

此刻的我已经把什么都忘了，全然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冲着张佳乐大喊大叫：“你懂吗？你懂这种被至亲之人隐瞒的感觉？你要退役了，无论什么原因，这种大事就可以瞒着我？我被你扔下了啊！你还在沾沾自喜，觉得你干了什么好事？对我有利的事？”

我语调越来越急迫：“可是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啊？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一厢情愿地做着你自己想干的事！为我好，这是在为我好吗！？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啊！这些事只是你想做的。作为你的女友，你问过我一句话吗？！”

越说我越生气，到最后几乎瞪红了眼！

反观张佳乐，他呆愣地看着我。也许他设想过我得知此事的反应，却远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恰似暴风雨般的场面。

我红着眼眶，心里全是难过，气息都不稳了。

“你瞒着我所有。我答应当你的女朋友，难道你以为是我在同情你、可怜你？不过是因为我他/妈怀着跟你一样的心情啊！”我猛然逼近他一步，狠狠地指着张佳乐的心口处，吼道“我喜欢你！你到底懂不懂？我们在交往，这是一个双向的情感付出，而不是你自顾自的奉献精神！我讨厌你！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喊完这句话，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我心甘情愿！”张佳乐说道，他的脸微微涨红，显得十分急迫，“燕燕，你知道吗，拿完冠军我其实就很满足了。……因为冠军，是我的最大心愿。”

“我知道，这几年我会拼了命，职业寿命也会更缩短，但为了冠军一切都值得。我想到时候拿了冠军，我的职业寿命也差不多刚好结束——刚好退役。但是你来了。从某刻开始，我知道，我有了第二个心愿。”

张佳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他低头看着少女，褐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认真。

他说道：“我想让你成为荣耀联盟真正的顶尖选手。现在，你离这个位置还差一步之遥——那就是我的退役。”

是的。张佳乐在心底催眠自己——为了他的燕燕，他不会有任何不甘心不是吗？

张佳乐看向女孩的发顶。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眼里浮现出了温柔，以及藏在深处某种病态的情绪。

“百花的队长，荣耀第一弹药。这是我们两个同时效力时你所得不到的……”如同诱/惑般他轻轻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满足“这些，现在都是你的。燕燕，你是名副其实的联盟第一了。”

话音落下，室内却再次陷入安静。

张佳乐心下觉得异样。

“但是张佳乐。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些么？”

我闭上眼：“我不想要这些。我进入联盟，来到百花，只是因为你。甚至坚持到现在，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和你在一起。累，很累，但我觉得这一切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结果张佳乐退役了。我却还得因为责任承担起百花，成为百花的队长。

他用激进的方式，把他拥有的一切拱手相让给我……可天知道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我此刻已经平复了不少，气息却还是不稳，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只想，老子他/妈只想跟你在一起。”

“……你来联盟的初衷，是为了我？”张佳乐却问道。

我被气笑了。

“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你的退役问题！不是什么见鬼的初衷！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我不想。荣耀之于任何电竞选手来说……不是附加品。”张佳乐说道，他的眼眸中浮现出坚定的神色，“燕燕……我想你得好好想想你进入联盟的初衷了。”

附加品。初衷。

我几乎快气过去了：张佳乐现在还想着什么问题？什么附加品？初衷？

难道，我需要在意这些？

我只在乎能不能和他在一起！成为他的同伴，让他不像是前世那样孤独无助最后黯然退役！

可是张佳乐现在在说什么？他让我考虑些什么东西？

久违的，就像是一头野兽即将出笼一样：一种暴虐的情绪在我心中横溢，这是我进入联盟之后就再未出现过的。

“我管你什么！”我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恐怕你真是精神出了点差错……”

还没说完，我的脑袋又不清醒起来，身子也有些立不住了。

“……”张佳乐见我这副模样，倒吸一口凉气，颇为慌乱的凑过来，“燕燕，别太伤心了。没事这些都可以再找，可是身体养好不容易。想事别总钻牛角尖好吗？其实我们……”

“钻牛角尖？究竟是谁想问题总想极端？”我直接打断他的话，咬着牙说道：“好。我知道，自从孙哲平退役以来你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管表面上多放松实际上心底也总有根绷紧的弦——但这些，我认为在拿了冠军之后，应该会渐渐变好。我想过，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转好。呵呵，TOP1？根本比不上我们最佳搭档名号的万分之一。我们会更好。”

“可是你呢？你掐断了所有的希望。”

我越说越难过。

他走了。这三个字在我脑海里盘旋，一种没有来的空落感无限放大。

那么就决定吧。

“既然你已经宣布走了，我也不再废话了。”

在决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莫名其妙的释然了。

“张佳乐。”我抬起头，看向青年。

张佳乐早已意识到我要说什么。他的表情陷入了极度的纠结和难受之中，就连身躯都显得瘦弱许多——我心下不忍。

但我们双方都知道，目前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