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别离

乔莹身侧突然出现了一名身姿颀长的男子，他一手猛地从身后扼住乔莹的脖颈，捏开她的下颚让鲜血更肆无忌惮地从她的口腔中涌出。

这一幕让韩信更无心杀敌，他只是一味地向乔莹靠近，不去顾及魔种的撕扯和司马懿的攻击。

司马懿见大势已去，站起身后朝元歌示意，便快速离开了战场。李白派人去追，但天空中的宿命之海却快速合并，他们的人连摸都没摸到。

再看向被魔种重重包围的韩信，李白忙提剑杀进重围，可他却眼看韩信越杀越远，看着他毫不犹豫地靠近乔莹。

当火红色与蔚蓝色重新交汇时，巫女的眼底漫上了水雾，空洞之下是无限的迷茫。

韩信已意识恍惚，他费力地抬起手用仅存的一点神力消净她脸上的血迹，让少女白皙美丽的脸庞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撑开护体的结界，将外界那些扑上来的魔种隔绝在外。魔种们锋锐的利爪挠着结界壁，结界不停地随着韩信的颤抖而颤动。

神明已经精疲力尽，可他和她一样站的挺拔。他涣散的神瞳里依旧是她的模样，盛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那个少女。

韩信一手脱力，长枪铿然落地。他抬手扣住少女的后颈，将额头贴在了她的额上。

他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英俊的面容写满了疲惫。

少女指尖一颤，法杖同样摔落在地上，海面上的宿命之海瞬间合并，风浪归于平静。

神明最终无力地滑落，又狼狈地跌倒在地上。乔莹麻木地看着跪倒在面前的韩信，空洞的蔚蓝色眼眸里凝了泪花，然后不可控制地流下。

身体里的傀儡丝线在一瞬间抽去，空洞的眸子里重新凝聚了光彩，重新倒映进了韩信的模样。

乔莹身姿一晃，直直地栽倒下去。四肢被傀儡线操控后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她伏在韩信身上，只能勉强仰起头看见他的下颚。

“韩信……韩重言……”少女沙哑着嗓音呼唤身下的人，指尖无力地抚着他的衣襟。

没有得到半点来自他的回应，乔莹失声痛哭，只能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韩信很安静，眉间的神印闪烁数下竟凭空消失。乔莹慌神无措，泪水打湿了韩信的衣襟，意识渐渐沉浸黑暗的深渊。

恶魔在缓缓向二人靠近，三道锐利的金黄色剑气被一面橙伞挡下。橙衣少女从天而降，挡在韩信和乔莹身前，撑开的伞面被剑气划烂。

“阿离，你这是做什么？”金发男人手持重剑，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李信……”这是公孙离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她摇头，目光复杂，“收手吧。”

公孙离今天也在，她看见了口溢鲜血的乔莹，看见伤痕累累的朱雀，看见近乎痴狂的韩信。她无法再无动于衷了。

李白与此同时杀破重围来到韩信与乔莹身前，他略微扫过一眼公孙离，将青莲长剑横过身前，剑气咄咄逼人。

李信的目光停落在公孙离身上许久，终是挥手离去，化作一缕红烟消失不见。

被青丘军队消灭的魔种尸骸遍布战场，空气中涌动着难闻的气息。黑压压的天空溢出一道洁白的圣光，从海天一线的地方开始铺满大地，世间重回光明。

*

乔莹是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上醒过来的，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头顶上垂着华丽精致的纱幔，色彩与搭配皆是青丘的梦幻气息。

混沌失焦的眸子一点点清晰起来，乔莹猛地放大了瞳孔，四肢一动就要坐起身来，却牵扯到汹涌的痛意，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难受，她张着嘴，却因为喉咙沙哑而叫不出声。

身侧突然有人将她温柔地扶起身来，乔莹侧眸看去，是公孙离的脸。

公孙离将乔莹扶在怀中，似乎浅浅地叹了一口气。面对乔莹狐疑疏远的眼神，她道：“小莹儿，有很多事情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但是现在你的身体最为重要……”

乔莹看着她良久，收回视线不语。

“我们是不是在青丘。”这样沙哑的声音公孙离听着惊心动魄，她忙把一旁的水递到乔莹口边。

乔莹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抿了一口，难看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是。”

乔莹的眼神忽然变得恍惚，公孙离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扭动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焦急。

“韩信呢……韩信在哪……”

公孙离拥住她的忽然力气变大，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宫殿的大门忽然张开，一身紫袍的狐帝行入，身后跟着内宫女官妲己。

狐帝背光而立，依旧风姿绰约，俊美如斯。只是他看着乔莹的眼神不再有以前的戏谑和玩味，是满满的无奈与沉重。

“小丫头。”

乔莹抬起头，病态苍白的面容清瘦又可怜：“狐帝陛下……韩信……他在哪？”

“韩重言……”李白蹙了一下眉，让乔莹心中咯噔一声。似乎过了几个纪年那么漫长，男人终又接着道，“他死了。”

乔莹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她的脸色骤然变得痛苦，随后咕嘟一声吐出一汪鲜血，染在青丘漂亮的玉石地上，格外刺目。

公孙离惊慌失措地用帕子擦乔莹的嘴，乔莹伏倒在公孙离膝上，披散的栗发垂下来挡住苍白的面容，双肩剧烈地颤抖诉说着不可置信。

沙哑又压抑的哭声渐渐传了出来，乔莹觉得不仅四肢被傀儡线牵引过得地方在痛，就连心都在剧烈地抽痛。

她想起韩信提枪毫无顾忌杀向她的画面——天神在混沌中开出光明，只为牵引她回到他的身边。

乔莹似乎想要下地，却不慎脱离了公孙离的怀抱，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摔牵动全身，鲜血又争先恐后地从唇角溢出些许。

公孙离忙下去扶起她，眉心深深地蹙着。

“狐帝……”乔莹抬起脸，栗色发间那张脸沾染着血迹，像是荼靡盛开的鲜花，美却刺眼，“您……是不是在骗我？”

李白的眉心越蹙越深，他良久未语，转身就离开了宫殿，留下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乔莹，和手足无措的公孙离。

“阿离……阿离……”乔莹不顾手腕剧痛抱住公孙离，“韩信他不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他不是最厉害的神吗……”

公孙离面色难看，此刻也知道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她只好僵坐在地上任由乔莹在怀中痛哭。

“小莹儿，好好休息一下，或许你会好受一些。”

乔莹只是摇头，痛哭，胡言乱语，往复循环。直到哭泣耗尽了乔莹所有的力气，她才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昏迷。

生平从未体验过的无力感，虚弱，伤痛，心痛，在此刻如潮水般淹没了乔莹。就像打翻的五味罐，百感交集，令人痛不欲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