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上篇 味道

1.石头块制成的路面，满布车轴印痕。向四周展开的是青苔铺满墙壁，虽然被清理过，但仍能够看见红红绿绿小广告的身影。

这是一条街，是条常年被饭食香味笼罩的街。

从清晨第一笼包子带出的氤氲蒸汽，到夜晚人来人往间漂浮的小吃的馥郁芬芳；从年糕老店的几声锤响，到一声响彻巷子的路边摊吆喝......

这便是陌上街，一条我们城市的老街。据说这条街的诞生要追溯到唐朝时代。

可是对于我们老城人来说，不论它究竟经历了多少的岁月风霜，它的地位是始终难以被新建的大商场所取代的。

说道这条街。庙会，元宵灯节的记忆自然必不可少。

然而在众多回忆之中，让我印象最深的，那还要属老街14号的一家餐馆——周记羊杂馆。

周记羊杂馆开了至少也得有十年的时间，是一家当之无愧的老店。

店老板是个右腿稍有残疾的大叔，听他所说是因为下乡期间从梯子上摔下来导致。

虽然事实无常，让他的腿受到了重创，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能干的太太。她一直安慰他，并且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三个女儿和他的重任，这也让本来萌生轻生念头的他稳定下来。

记得又一次他喝醉时，他对我们掏心窝子说过，要不是他的妻子，他可能在那个时候随便找个小河自尽了。说到此处，他的妻子在收银台呸呸两口，又拿来两瓶酒说：“这家伙喝多了，你们争取让他在多喝点，把他灌晕他就不会再胡说了。”

我们大笑，当然谁心里都清楚，这是比心里话还要真实的语言。

腿康复后勉强还能够进行些不剧烈的工作，于是为了养活家庭，同时感谢自己的妻子，他承包下当地一家店铺，并且以他的妻子姓氏为名，开了这家店。

至于我为何对这家店铺情有独钟，则还需归咎于我的奶奶。爸妈由于工作原因难以没日没夜的拴着我这个顽童，所以教导我的重任，便只能挂在有点学历的奶奶。

而因为小的时候个人比较顽皮，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譬如偷隔壁种的瓜吃，和几个朋友那弹弓去射隔壁刘老师家的窗户……

所以每当在我犯错的时候我的奶奶便会抽出她那藏于沙发底下的上方宝棍，追的我哭喊交加。

等我们都跑累了，我浑身也青一块肿一块的，虽然是疼，但我也清楚她发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

不过一切都仅仅持续一会，她常说生活总是先苦后甜，于是在打到我去诚恳的去向别人道歉之后，她便会带我来到这样一家店-周记羊杂店。

她说羊杂大补，对人有好处，也好吃。

我不知道，但看着她手中那还未放下棍子，我往往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记得第一次来时眼泪还没有擦干。

刚刚到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的铁门，似乎是刚刚刷过漆，于路口格外显眼。

而店内整体，则是和外面大排档相差无疑的店铺装修。

很普通，要是不一样的地方，只能是店里面空气中永远漂浮着一股羊膻味和一股不知道是啥散发出来的苦涩气味。

进了店门，话不多说，上了两碗羊杂，烤牌和几道小咸菜。

碟碗也很普通，白色的标配餐具，将这羊杂套餐衬托的愈发平凡。

“奶奶……”我看了奶奶一眼，说实在第一次见那花花绿绿的羊杂，胃口并不是很好。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勺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我咽了口口水也没有再问。学着奶奶的样子吃了起来。

先是一口汤。

可还没喝完一口，我直接便吐了出来。“噗！怎么这么苦。”

“这羊杂和生活一样也是先苦后有味的，哈哈，先忍住，实在不行吃点咸菜就着。”奶奶放下勺子，被我逗得直发笑，随即递给我几张卫生纸，示意我擦擦嘴。

“哦。”我接过擦了擦，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叨了几口咸菜，又是一口汤，顺便带了几块羊杂。

“还是好苦……”我心中这么想着，但还是强忍住了吐的冲动。

说实在刚开始那段时间的确煎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取代苦涩的是一股源自羊杂的特有鲜美突然爆发。

“好吃……”我两眼一瞪，猛的吃了起来。

要说花朵是对于春天的眷恋，蝉鸣是对于夏天的眷恋 落枫是对于秋天的眷恋，那么这碗鲜美的羊杂便是我对于奶奶的怀念。

先苦后甜，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负责，这是奶奶交给我的道理。

虽然奶奶在几年前以为疾病不幸离开，但她的话伴随着这碗羊杂汤一直延续到我无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