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精神力回溯检测（二）

绿色的污水中掺杂着大量垃圾和排泄物，在笔直而宽阔的漆黑水道中奔流，终于在终点呕吐一样涌出了下水道口，形成一条巨大的污水瀑布。

　　这样的瀑布还有数十个，在两边的岩壁上幽幽地伸出来，在阴暗的地下空间汇聚成一条汹涌的河流。

　　微弱的光线在潮湿坚硬的合金横纹地砖上摇曳，浑身湿漉漉的老鼠炸起全身的毛发，悉悉索索地沿着生长暗绿苔藓的墙角前行。

　　老鼠的眼睛出奇的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的二分之一，在黑暗中只有一点磷火一样的反光，像积满了墨色组织液的水泡。

　　老鼠拖着粉嫩蠕动的长尾巴终于靠近了墙角，前方是巨大洞窟一样的隧道式下水道的路径，转角又是另一个同样倒吸着阴风的深渊。

　　老鼠在这个为人类准备的迷宫中停了下来。突然，来自转角方向的胡须感受到了空气的振动。下一秒，一坨巨大的臀部便顶着呼啸的风如炮弹一样砸了过来。

　　飞来的物体是一个人类，壮硕的身体被封闭在厚重的分体式防御装甲内，但在他摔进臭水沟的时候，微弱的蓝色电弧正从机甲侧腰间触目惊心的撕裂伤口间涌动。

　　那些五彩缤纷的导线和液压管与出力臂和关节断开了连接，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硬直，一头扎进了污水中。

　　“与排水系统控制中心建立信息共享，下水道网络的三维模拟图将在二十秒后发送到你们的终端中”

　　队长用动态视力控制方式打开了跳出来的下水道地图窗口，黑色的背景上映出了一条迷宫般密集的网络，绿色的线条交织着，蜘蛛一样的蓝色圆点在网络上闪烁。

　　地图慢慢放大，直到一个跳动着的红色图标，与那图标相隔两条管道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列标注着编号的矩形框，那正是现在小队所在的位置。

　　“根据目标上一次活动产生的灵力波动，目标在2号管道西北方300米处，下水道的坐标图随后会发送到你们的终端内。”

　　队长不需要再和队员们交代什么，这些信息都是同时共享给每位队员的。他暂时将地形图缩小放在视界边缘，露出了夜视仪中亮的发白的下水道实景。

　　他们是隶属于27号收容中心快速反应部队“星流”中的一支。从接到任务到来到这个遍地污秽的地方只用了十五分钟。平淡的日子终于到头了，队长想起来自己那本小说还差一章就要看到结尾了。

　　“任务不能耽搁，不过心里真是痒痒啊……”队长暗想。

　　任务目标属于奥古斯丁妖族，该类妖族是社会性妖族的一种，也是资料记录最多的一种。

　　该种妖族由赛斯特13年教授奥古斯丁总结并记录，按照不同的能力类型分为178类，特性是拥有在野生物和类人种之间变换的化形能力和控物能力，也是最普通类型的妖族。

　　这样的妖族他们围困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只了，今天这也已经被逼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呢？

　　队长习惯性的回头查看队友状况和身后的环境，突然，他感觉出一丝异常——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原本八人的小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变成了七人。失踪的乔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他根本没有来过。

　　“乔拉呢？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你们没发现吗？”

　　通讯是思想直连的，这也是收容中心提供的技术，目前只有中心的快速反应部队才配备这样的技术。

　　队员们都陷入了慌乱中，随即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开始在队长头脑中浮现，气得他立马关了思想通讯。

　　“他跟着谁？他是怎么没的？谁给我个解释！”通讯切换到了对讲机，队长把怒气狠狠咬在齿尖，压着声音说。

　　隔着面罩看不见队长的表情，但每位队员都能想象得到他生气的样子。立马有一位矮个子队员站了出来：“他一直跟着我，走在队伍最后。刚刚接到了停止前进的指令，我们就停下来了……”

　　“也就是说，从上一次看见他到他消失的这二十秒内，敌人已经发动了一次偷袭”队长知道这意味着怎样的情况，他也必须让队员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背靠背，防御阵型，我们必须弄清楚敌人的进攻方式。”

　　“可是队长，地图显示目标在50米外的管道后面”

　　“你们的兄弟死了，这是赤裸裸的事实”

　　“队长，是不是他只是……”

　　“他死了！”队长厉声道：“当你怀疑一件事情有没有发生的时候，它就多半已经发生了，这是我们做特战队友必须知道的事情！”

　　咕嘟，咕嘟嘟。

　　一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旁的水沟中正翻涌着碗大的泡泡。

　　“射击！”队长下令时，手中的自动步枪已经火力全开。利剑一样的子弹链在电光火石间与水中飞起的一个异物发生了碰撞，高温瞬间蒸发了水汽，在浓浓的雾气中，一道闪光在半空中弯折成九十度直角，飞向了另一个方向。

　　队员们的火力网也跟了上来。装甲的动力臂将支持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宽阔厚实的肩胛上，抵消了重型火力步枪能顶飞成年人的后坐力。有队员在雷鸣一样的枪声中嘶吼：“那是什么东西！”

　　“跟上！”目镜中的动态捕捉设备描绘出追击着异物飞行的弧线。在奔跑中队长已经将高速摄影的图像放大，那从水中飞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柄太刀。

　　刀身平滑有弧度，刀柄缠绕着红色得粗麻绳，刃上还开了血槽，给人的感觉没有兵器的冷酷，却更像软玉一样的艺术品。

　　“基地基地，这里是贪狼小队，请求确认目标物理形态，请求确认目标物理形态”

　　灯火通明的圆形大厅中，数十名戴着通讯器的控制人员的指尖正在忙碌着，这群青年男女都穿着笔挺的白色工作制服，西装的背后印着显眼的二叉树图案。

　　在他们面前，一张三米高，五米长的巨大屏幕正分成三个板块，一个是正闪烁着光点的下水道网络，中间的是夜视仪的同步影像，另一个则是一个巨大的三维人体模型，在不同部位做出了相应的标注。

　　这不是小队自己的战斗，他们背后是整个指挥中心乃至城市排水系统控制中心的援助，这个庞大的支援团队把任务目标和每个难点切割成无数个部分，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攻克自己的那份难关。

　　“妖谱分析组，妖力波动曲线的的数学模型还没有做好吗？超级计算机几千亿兆每秒的计算速度都被你吃了吗？”喊话的正是科研部的组长，琳。

　　“组长，那把刀的妖力曲线和日隐部队侦查的目标完全不一样，这是新的敌人，他的图谱我们正在进行重新绘制”报告完这名小组长立刻对着身后的干事大吼：“妖核网络走向怎么断了？剩下那半等着老子给你做呢？”

　　在各种混乱的报告和指令声中，27号收容中心的总负责人，代号“士官长”“的男人，正穿着黑金色的作战服，在金色的指挥大厅中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宣言。

　　“诸位，这八名队员的性命都在我们手里，你们是全人类中选拔出来最优秀的精英，我们必须赢！”

　　“指挥中心，请求确认目标物理形态！”队长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他终于忍不住吼叫起来：“我们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交战，这东西和刚才追踪那个不一样！”

　　动态捕捉系统无法捕捉到这个空间中同时飞舞着的五十二把太刀的踪迹。并且这五十二把刀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分裂着，转眼间七名队员像进入了蝙蝠洞一般面临着密集刀阵的袭击。

　　刀当然不是普通的锻造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仅仅是一击就削断了一名队员防御装甲的外层。队员们背后的喷气动力在黑暗中喷吐出及其刺眼的蓝色火焰，黑暗中立刻点燃了几团蓝色的太阳，生活在阴影中的生物们瞬间置身于蓝盈盈的光芒地狱，纷纷向残存的一丝阴影中闪躲。

　　但这火焰太阳转瞬间便在噼里啪啦的枪声中散开了，七名队员选择分散开躲避刀阵的集中攻击。

　　队长已经退到了一条水沟中，他没有在旁边的步道上奔跑，而是直接趟水前行，引擎在水面推开一层水花。突然，只听见空中一声鸣叫，背后已经被锋利的物体刺了进去。

　　队长不由得痛叫一声，失去平衡撞在了一旁的排水管上。他还能听见刀群在空中盘旋的声音，他的右臂放出激光盾，同时回身端起步枪，迎上了一百五十二把太刀组成的刀雨。

　　“队长，队长你听得到吗？”

　　“收到收到！”队长的耳边尽是子弹的呼啸声和飞刀撞击子弹的铿锵声，乒乒乓乓炸雷一样。但他确是故意没有开启隔音，比起设备他更相信自己的耳朵。

　　“2号目标属于卡氏妖族，妖力等级在E级，可以应对”

　　“攻略呢？”队长问。

　　“二号目标的牵制尚且无法穿透激光防御，他这样做是为了掩护你们追击一号目标，他们想要逃走”

　　“我们该去哪？”

　　站在大厅中央的士官长用双手撑着自己的金属手杖，凝重的表情将侧脸上的伤疤挤压在了一起。

　　“让他们逃”士官长的声音像一计重锤，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把战场交给排水系统管理部门，把他们逼近水道分流区，用过滤闸门把他们分开”。

　　这时，一直陪在一旁的角奎把目光转向了士官长沉稳的脸。这时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收到，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角奎恭敬地回答。

　　“老鼠准备进入陷阱了，接下来该把猫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