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缱绻

月光如水，流淌于长安的夜色中。李白坐在屋顶上，手握酒壶，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似是在与月对酌。

片刻之后，王昭君也来到了屋顶上。她静静地望着李白的背影，突然对眼前之人的过往有了好奇之心。她走上前，坐到了白色身影的身旁。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李白转过头，冲昭君笑笑，却不说话，又喝了口酒，望着远方愣神。

长安，大唐帝国最繁华的城市。即使是在深夜，大街小巷依旧灯火通明。但实际上，这里表面上繁华奢靡，背地里却暗流涌动。长安的秘密，又有谁知晓呢？

“要不要试试这个？”李白突然问道，并将手中的酒壶递给昭君。

“可你喝过了......”昭君犹豫道。

“不喝拉倒。”李白正要收回手中的酒壶。

“不是，我喝。”昭君赌气般抢过酒壶，一仰头，猛地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自上而下，呛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李白又好笑，又心疼。他轻轻拍着昭君的背道：“不会喝酒就小口点喝，又没让你喝这么大口......”

第二次在峡谷相遇的时候，自己曾经也将酒壶递给她过，但她拒绝了。这次，她竟欣然接受。这个转变，让李白感到有些惊喜。

“李白，你的家，在哪里？”昭君问道。

似是被身边的人儿问住了，李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家？楼兰吗？......

彼时的李白，年少轻狂，拒绝了女帝入朝为官的邀请后，开始试剑天下的旅途。当他初次见到滔滔黄河时，心中的剑意迸发而出，奔流到海不复回。从那时起，没有机关的师承，没有魔道的秘法，没有魔种的血脉的李白，仅仅依靠自己和手中的剑，成为帝国强者中的第一人，乃真正的天纵之才。他会给每个败于己的对手赋诗，因此，诗名和剑名也一同流传开来。后来，甚至有人视之为荣耀，为得诗篇而求一败，令人哭笑不得。

就在李白的剑意到达巅峰之后不久，旅途也来到了云中漠地。很少有人知道，生活在长安的李白，出生于云中漠地的海市蜃楼之下。他怀着剑仙荣耀归来，却发现幼年记忆里充满异域风情的繁华城池已经不复存在。被贩为奴隶的公主，向他倾诉自己的遭遇：帝国的铁骑越过长城，踏平了整个云中漠地。荒废的城池很快被黄沙掩埋。李白想要救出她，少女却选择了从屈辱中自我了断。

鲜血激起了李白的侠义之心。他第二次单剑闯入长安，质问女帝讨要征平云中漠地的说法。一夜长安风云变色，大明宫也在剑仙之剑下黯然无光。有史以来从未曾被外力攻破的长安城，第一次因为一个普通人而动摇。

没有人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李白自长安城中全身而退。他和女帝的密谈，被视为禁忌，不见于史官的笔下。

只有李白自己清楚，他的骄傲被挫败了，在最强的巅峰。从那之后，他开始自我放逐，从寂寞的旅途中寻求新的意义，陪伴他的，除了剑，还多了酒。

呵，楼兰，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没有家。”李白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

“啊，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昭君赶忙道歉。不等李白回答，她又用手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成一团。“李白，没有家的感觉，不会很孤单吗？

“嫱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失踪了。父亲答应过嫱儿，一定会找回母亲，但一天早晨，父亲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嫱儿，嫱儿的亲人，都一个个地离开了嫱儿，所以，嫱儿一直都是一个人......嫱儿好害怕，身边的人会全都离开嫱儿......”

王昭君委屈地将头埋进双腿间。

李白看着王昭君，又是怜爱，又是心疼。他搂过王昭君的肩膀，似乎想给她一些安慰。

“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王昭君心头微热，扭过头趁之不备，轻巧地将唇印在他的脸上。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动作，李白转头和她对视，脸上还残存着柔嫩的触感。

“谢谢你。”昭君柔柔地说道，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本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语，她却将此看得很重。由于家庭环境的缘故，她从小就缺爱，更不会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还有我在。

两人在月色的清辉下靠的很近，鼻尖只有几毫的距离。李白知道这种距离意味着什么，而面前的少女却傻傻的，似乎完全不知道这种距离的危险性。要是在以往，自己更加放

/荡不羁的时候，他会想要调戏一下眼前的女子。但今天，他却扭过头，不再看她。

他明白，若是她不醉，固然不会这样。

也只有在你醉的时候，你才肯褪去冰冷的外壳，露出单纯得不含一点杂质的一面吧？

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想各自的心事。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一言不发，直至灯火渐渐减弱，月亮缓缓西移。

“李白。”她打破沉默，斜眼望着屋顶上的片片砖瓦，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你既然是剑仙，当是甘愿云游四海，为何要糟蹋城里的平常女子？”

“糟蹋？”李白皱眉，反问道。城中的确有许多女子喜欢李白，但李白从未与任何一位女子有过关系。他也见过不少长得美丽，身材曼妙的女子，但一直 以来，他都从未动过任何念头，又何来糟蹋一说呢？

“是啊。”王昭君扭过头，一字一句颇为严肃，“你这般性子，定然不会定居于长安，谁要是嫁给你，岂不是毁了一辈子？要么随你漂泊四方，要么在此地独守空房，怎么想都是个悲剧。”

李白一愣，又自嘲般笑道：“你说得没错，是个悲剧。”

虽是嘲讽的话语，语气中却充满了昭君难以读懂的的悲伤。

都说用剑的人最无情，亦最有情。

李白纵然十步一杀，却也会为黎民百姓拔刀相助。

都说用剑的人最薄情，亦最深情。

他曾毅然离开故乡，却也会因在乎的人剑指长安。

李白苦笑。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做剑仙又如何，无上的荣耀，又如何。

“昭君。”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李白轻声说道。

她虽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等李白开口。

“从前有位侠客，年少轻狂，一心就想着离开自己的故乡，闯荡四方。旅途中，他战胜了所有对手，他也因此名声大噪。”屋檐上，风愈发寒冷，他的目光黯淡了些。“旅途

结束后，他满载荣耀回到家乡，却发现，战火已将自己的故乡夷为平地。而他的亲人也因此离他而去，他的青梅竹马，那个最在乎的人，也死在了他的怀里。”

王昭君似乎被他的悲伤情绪感染了，低声抽泣起来。

“这个侠客，一定很难过吧。”

难过，有用吗？

后悔，还来得及吗？

李白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并不是想要安慰她，而是想从她那软软的触感中得到一丝慰藉。

他第一次感觉，怀中的人儿，就像烈酒一般，是如此的柔软，温暖，令人痴迷。

感受到肩膀的重量，李白侧头，看见女孩微红的睡颜，如帘子般的睫毛轻轻颤抖。

要是能重来，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我会好好待她的。李白望着远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夜之城长安，似乎也已疲惫。灯火完全熄灭，月亮躲进致密的云层，一切又重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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