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头已经歪下去、喉咙汩汩冒出大量鲜血的江厌离。
他刚才还在等着她说话,仿佛是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江澄也是愣愣的,还抱着姐姐的身体,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魏无羡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蓝忘机一剑刺出,猛地回头。那名少年这才发现自己错手杀错了人,拔出长剑,带出一串血淋淋的血花,恐慌地连连后退,边退边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是要杀魏无羡,我是要给我哥报仇……是她自己扑上来的!”
魏无羡倏地闪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姚宗主挥剑喝道:“邪魔,放开他!”
蓝忘机什么风度仪态也顾不上了。他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挡路之人,朝魏无羡的方向奔去。然而,还没奔到一半的距离,魏无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捏断了这名少年的喉骨。一名白发苍苍的家主怒道:“你!你——当初连累死江枫眠夫妇,如今又累死你师姐,你咎由自取,还敢迁怒别人!不知回头,反而继续杀伤人命。魏无羡,你——罪无可恕!”可是,再多的谩骂和斥责,此时的魏无羡也听不到了。
此时一阵箫声传来,夏碧晗带着惊鸿,从天而降,承影出鞘,四周扬起一片血雾。“魏无羡,你给我醒过来。”夏碧晗怒号,这个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将他心头狂飙的邪火浇了个透心凉。
“碧晗,碧晗,你怎么来了?不对,碧晗,碧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救救师姐,求你救救师姐”魏无羡突然扑着跪在夏碧晗脚边,拉住她的衣袍不断地恳求着。此时的他哪有什么夷陵老祖的煞气,只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不断地呜咽着。“碧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求求你,救救她。”
夏碧晗看着,魏无羡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这样匍匐在他的脚边,一遍遍的乞求,她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那个持剑仗义江湖,惩奸除恶,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可现实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将他击垮,夏碧晗突然很想哭,他为魏无羡不值,可他终究是个重情之人。
“好,我救她”夏碧晗将魏无羡扶起来,“但我有一个条件将魂殇还给我”此刻魏无羡那里还会管那么多,将装有魂殇的药瓶,拿出来。见魏无羡没有服用魂殇,夏碧晗也是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江厌离身边,将补血的丹药喂给她,又逼出了一滴心头血护住了她的心脉。“我带她回去,魏无羡,你必须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不然我拿噬灵鞭,抽死你”夏碧晗狠狠地说。“好”夏碧晗见江澄死死地抱住江厌离,知道一时间,江澄还没晃过神来,直接走到江澄身边,点燃了一张传送符。
见夏碧晗他们离开,魏无羡站起来,走到战场中央“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他伸出双手,从袖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在所有人面前,把它们拼到了一起。那两样东西一半上,一半下,合为一体,发出一声森然的铿锵厉响。魏无羡将它托在掌心,高高举了起来。阴虎符!“既然你们如此想要,那就凭本事来拿吧!”
只见魏无羡把阴虎符扔了出去,仙门百家奋起争抢,同门厮杀,前一秒还要联合起来杀了魏无羡,下一秒就针锋相对,看着如此虚伪的人,魏无羡笑了。墨云初散,天光将明,一声声放纵的笑透过烈风,凌冽刻骨,刺的人眼眸生疼。“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正义之士,如此虚伪,我好后悔,后悔当初在不夜天,为什么救你们!”热的泪从魏无羡赤红的眼中淌落,随即他纵身一跃,立于不夜天城的峭崖边,一抹白色的身影也旋即而至。“魏婴,回来吧。”
蓝忘机小心翼翼的启唇,惊恐的神色浮上他终年不近人情的面庞,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力道大的手臂均在微颤。他怕了,怕他从他的世界消靡,永无再见之日。
魏无羡只言未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向后再退了一步,身后的碎石纷纷向崖底滚去。锥心与绝望的苦笑于他脸庞绽放,像一朵被血渍浸染的红莲,妖冶又清冷。
蓝忘机满身血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可他的双眸仍一刻永不停歇地望着魏无羡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此时这些平日里微乎其微的举动,在蓝忘机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只消他闭眼一瞬,眼前之人便会顷刻消失。
魏无羡终是张开双臂,向后倒去。蓝忘机呼吸有一瞬停窒,眼瞳骤然紧缩,毫无盘桓间向魏无羡追去。晕染于白衣间的滚烫鲜血在烈风中冷却,附带着蓝忘机的心一并冷却。末刻,蓝忘机堪堪捉住了魏无羡一只手臂。魏无羡被迫停于半空中,微惊的眼眸渐渐向上望去,正好迎上蓝忘机猩红的双眼。复杂沉闷的情绪涌上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恍惚间不似真实,至少在最后一刻,还是有人在意他的。“蓝湛。”魏无羡无力地唤道。
唤出这一声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填满了魏无羡的胸腔,心口灼烫。他想起了“小古板”三个字,轻笑了一声,终是物是人非。蓝忘机与他正邪两立是不争的事实,怎可再拖累他,只是不知为何,如此难舍。魏无羡平复了心绪,定定地看着他,一句嘶哑哽咽的话终是脱口而出:“放手吧。”
蓝忘机闻言一顿,将魏无羡抓地更紧,涓涓鲜血顺着蓝忘机的手臂涌流至魏无羡视线中。鲜血淌过的地方,均是红的刺眼,渗入人心。
魏无羡感到有火烧入了喉中,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够了,蓝湛。”突然,魏无羡奋力将蓝忘机紧抓着他的手挣开,兀自向崖底坠去。
蓝湛为他做的够多了,没必要到头来还要陪他一起死。若是他与他未曾相识,是不是他就可以一直是那个令人称道的含光君,不染一丝尘埃。魏无羡闭眼的一瞬,泪水又一次淌出,滑落至幽深的崖底。
蓝湛,我爱你,此生不悔,若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