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悲伤

相濡以沫，从来都是奢望；相忘于江湖，才是真正的绝望。――题记

　　“雪儿――”萧逸轩转过头，看见的却是如此悲凉的一幕。他疾声嘶吼，压抑在喉底的悲痛呼之欲出，眼眶倏然红了一圈，他顾不得其他，只拼了命地想要来到她身边，踏过一切艰难险阻。

　　一如当年。

　　她怎么这么傻？

　　义无反顾地穿过了所有阻挡着他们的荆棘，他一步一步踏得沉重又坚定，他眸中清晰可见她的倒影。

　　他没有说话，他只用自己的行动去诠释着自己此时的想法。他颤抖着张着嘴，只能努力地牵了牵嘴角，他想要抚摸她的脸庞，为她细心整理耳边的碎发，替她拂去脸上的憔悴。

　　可他刚伸出的指尖却怔怔地、蓦然停在了半空中。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鲜红刺眼的血，他看着她温婉的笑容，感觉心像是被揪着一样。

　　萧逸轩眼中的光似乎都灭了，他缓缓跪下身将她搂紧，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他好疼，心疼。

　　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她，她身上狰狞的伤口，他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更来不及阻止些什么，先是慢慢的疼后来渐渐转化成剧烈的疼痛。

　　他哑声，甚至嘶哑着说不出一句话，歇斯底里，悲痛欲绝。

　　苏浅雪的眼神涣散，近乎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的瞳孔完全失去了对焦的能力，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她只想好好享受这最后一刻。

　　她躺在他怀中，气若游丝却又高兴，她庆幸她能替他挡了这一剑，只是渐渐得泪水模糊眼眶，模糊了视线，掩盖住了那张水雾弥漫的脸。

　　“雪儿，你怎么这么傻？”巨大的悲痛化作潮水袭来，萧逸轩痛得不禁呼吸一窒，如鲠在喉，原本俊美的面容扭曲狰狞一片，他的双眼猩红一片，他看着她……

　　“逸轩，我爱你。”

　　她唇角泛起弧度，笑靥如花。

　　“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见不得你受伤，我当时…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要救你，你不能…死。”

　　她断断续续地向他尽情倾诉出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她还未说完，喉间又涌起一股腥甜，她努力地压抑着，她不想让他伤心难过。

　　苏浅雪脸色苍白，血色尽失，她凌乱的青丝如瀑布倾泻挂在肩头，碾进卑微的尘埃里。她想说话却发现心头的酸涩越来越强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加剧。

　　她看着他痛苦的脸庞，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她想叫他的名字，她想让他不要哭，她想触摸那张尽在眼前的脸庞，她想覆在他耳边亲口告诉他――她的心意。

　　她爱他。

　　正是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豁出了自己的这条命，她亦毫无怨言。

　　“不要…为我难过……”苏浅雪温柔地安慰着他，她虽是笑着的，心底却痛得紧，她克制着自己的软弱，她努力抑制着泪水，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泪珠一次次不争气地落下。

　　而萧逸轩亦心如刀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人就那样死在你的眼前，你却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痛，无法言喻。

　　他在心里卑微地祈求着，他愿意用他的命来换她的命，他情愿折寿十年，也要换她这一世健康无忧。

　　他以为自己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只是他可笑又卑微的哀求。可真正到了此时却只汇聚成一条溪流伴着浓烈的凄楚悲恸，淌入他的心底，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雪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曾经风光无限的威严帝王伏在苏浅雪的身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哭得像个孩子，为了她卑微至此，为了她杀红了眼。

　　“照顾好睿儿……”

　　睿儿，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她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他便是睿儿了。

　　她在他耳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倒下，她强支撑着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倒下，她眼中情绪错综复杂。

　　有伤心，有难过，有不舍，有痛苦。所有的所有，他们的前尘往事，他们的爱恨纠葛，他们的点点滴滴，他们的风花雪月，一切都在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

　　苏浅雪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的方子澄，他黑眸中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按耐不住的悲伤，以及他嘴角抽搐的肌肉和微微扭曲的面容出卖了他。

　　她转过头看着他，倔强的清眸中水雾弥漫，她冲他感激地点头，感谢他为她做的一切。

　　方子澄眸色不忍，他强压抑着心底的悲痛。

　　他问她，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放下？

　　她只苦笑着回道，“除了他，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我执着的第二个人。”

　　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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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萧逸轩痛苦地仰天嘶吼，他拼命捂住她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他竭力地想要阻止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哪怕他知道他无能为力，再如何也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一切，可他此刻只是卑微到尘埃里，失了一切的帝王风度，这些无用的繁文缛节如何抵得上她的一丝一毫？

　　他愿意倾尽天下，倾尽三千浮生只为换她的一眼回眸，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抵她的命。

　　但他只求，她能好好活着。

　　“答应我，好好活着。”

　　她想要他，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

　　萧逸轩不愿意违背了她的意愿，他重重地点头。

　　苏浅雪纵有万般不甘，纵有万般不舍，可是天意难违，她只想让他代替着她在这世上好好地活下去。

　　她红着眼眶，说出最后一句话，吐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而后伸出的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轻轻阖上眼眸，她趁着最后一次机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了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一眼。

　　她想记得更牢一点，再牢一点。

　　此后，她看不见了……

　　她此时就像个疯子一样，纵然五脏六腑已经如烈火灼伤般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她却像忘记了疼痛一般，手中仍还牢牢抓着他送给她的荷包不肯放手。

　　她眼中的光慢慢削弱了下去，意识渐渐模糊，瞳孔涣散，她沁着嘴角落下的泪珠在那一瞬停住。

　　苏浅雪最后向着他勾起一抹不可方物的笑靥，她想让自己在他的印象中永远是那样美好，她不想让他愧疚、伤心。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刻。

　　残阳如血，她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在后面苦苦追寻不得善终，她的身影终究消失在了云层尽头，而他就像是做了一场虚妄的梦，置身云端，痛不欲生。

　　而萧逸轩无可奈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逝去，眼睁睁地看着他爱了一辈子的心尖子上的人儿为了救他……

　　偌大的世界在她离去的那一刹那，草木枯萎，漫天的灰色笼罩了一切，死寂般的灰，世界也变得死气沉沉。

　　山河崩塌，天地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无能为力地伏在地上，唇齿俱颤，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拼了命地摇头，他伸手去抓那一团幻影，微凉的指尖触到的只是无妄的空气。

　　萧逸轩抱着她，他痴痴地望着远方，目光空洞荒芜，死寂般的眼神，他眼眶酸涩一片，却是再也掉不下一滴泪来。

　　痛极，无泪；殇极，无言。

　　她清浅地声音落在了他的新湖上，牵起了斩不断的羁绊。

　　他听了她的话好好活着，可是他明白，她不会再陪着他了。

　　他将她搂在怀中，搂得更紧更紧，他俯下身吻着她的额头，他虽是笑的，心底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涩和痛楚占领了他所有的感官。

　　“雪儿，我爱你。”

　　“雪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雪儿，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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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帝王杀红了眼。

　　远处荒芜一片，残肢断臂漫山遍野，映入眼帘的除了刺目的血就是刺目的血……

　　他失魂落魄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言细语，情深意重，含情脉脉，倾尽了毕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