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搜寻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题记

　　翌日清早，蔚蓝的天空还未完全苏醒，朦朦胧胧的泛着鱼白色。正在大殿中处理朝务的萧逸轩神色间已隐约看出几分疲倦。

　　他努力使自己专心下来，可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且无法挥去。

　　这时候，伺候苏浅雪的宫婢才匆匆忙忙地跑来大殿，请求面见圣上。

　　“皇上，苏姑娘和她的孩子都不见了！”婢女跪在地方低着头不敢去看上方坐在宝座上的男人，冷汗涔涔，余光隐约瞥见萧逸轩霎时阴冷下来的脸色，手心止不住地发汗，瑟瑟发抖在他凶狠的目光注视下仿佛身处冰天雪地。

　　“奴婢有罪！求皇上恕罪！”

　　萧逸轩一时像魔怔了似的愣在原地，他眼神空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眉间微微蹙起。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霸占了他的感官，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是散不开的沉痛，好不容易拼凑成的心又碎成了一片一片，散在地上，这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为什么，为什么？浅雪你难道真的就那么狠心，不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他在心中不住地呐喊，凄婉得像一首哀怨的曲子时时缭绕在心头，隐隐作痛，泪止不住地掉。

　　枝头蔫了的花儿，鸥鸟垂下困倦的翅膀，停在枝头垂头丧气的，这一切好似都在嘲讽萧逸轩。

　　是他一意孤行才造成了这副局面，他明知道那样对她会让她对他彻底死心，可就是因为他明明知道，他心中一清二楚，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犯下的罪过，他做过的孽，他手上沾满了她苏家人的鲜血，他这辈子都是欠她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沉吟良久，旁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谁都知道这位苏姑娘就是三年前被废的苏妃，被打入冷宫的那位最后在火中丧生。

　　没想到，时隔三年这位苏妃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还活生生地站在了皇上面前。萧逸轩对苏浅雪心有亏欠，他用情至深，之前有个宫女说苏浅雪是勾引人的狐狸精，被他听到了割了舌头送去了慎刑司。

　　太监婢女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今这位苏妃娘娘连同孩子失踪了，现在这时候谁要是去招惹萧逸轩，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们不敢吭一声，生怕萧逸轩一个不痛快就将怒气宣泄在他们身上，生怕萧逸轩迁罪于他们。

　　萧逸轩苦笑着，他像是受不了打击，往后踉跄几步随后瘫坐在龙椅上，他已经失去了苏浅雪一次。为什么上天还是这么狠心，他已经尝过了追悔莫及的痛苦滋味，他现在只想赎罪，只想弥补遗憾，只想用余生作为代价。

　　他知道他伤她至深，他也从来不奢求苏浅雪能够大发慈悲地原谅他，只是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实在不方便。他负了她，亏欠了她半辈子，他昨日那么卑微地放弃尊严跪在地上求她能给他一次机会。

　　“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萧逸轩悄然攥紧拳头，他满含悲痛的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苏浅雪，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而另一边的苏浅雪和方子澄奔波了一夜，之前的那间竹屋是断然不能住了，他们找到一间远离世俗喧嚣的幽静草屋，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浅雪，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方子澄语气轻柔，看着苏浅雪慢慢说道，他也劳累了一夜了虽是习武之人，但身体也有些吃不消，面色有些苍白无力。

　　他努力掩住自己的虚弱，对着苏浅雪温柔地笑着，深邃如古井的黑眸中折射出对她的喜欢。他不愿意让她担心，如果可以，他想照顾她们母子一辈子。

　　苏浅雪无悲无喜的小脸上现出一抹淡然，她平静地看着远方，眸中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暗流涌动。

　　这短暂的太平又能持续多久呢？

　　“子澄，这里这么安静，没有世俗的嘈杂喧嚣，是个清幽的好地方，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她淡淡地说着，转过头对着驻足在原地痴痴看着她的方子澄说道，他眼中毫不掩饰直直向她送来的爱意，她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好。”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陪你在这儿住一辈子。他笑着轻声应道，在温软细腻的日光倾泻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

　　形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方子澄的一片痴心，她都看在眼里。他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不求任何回报，默默无闻无私奉献，她心中自然也如明镜似的明白得很。

　　她也想劝自己喜欢上他，可是有些时候执念深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爱一个人只在一瞬间，想要忘掉一个人却往往需要很久很久，甚至终其这一生都难以忘怀，刻骨铭心。

　　“子澄，忘了我吧。”

　　曦光濡染，头顶的天色也被那柔和的红色映得淡了些，第一缕曦光锁住了她的面容。

　　她轻声细语，他听得清楚。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痛一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儿了，捧在心尖上的人，不肯让她干任何粗活，她只是哪边轻微擦伤了一点他都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如今他放在心尖子上珍藏着的小公主，却被一个不知好歹的男人伤得如此之深。

　　他们自小便青梅竹马地长大，关系自然超乎常人，亲密归亲密，可是从未违背礼教规矩半分，而她的心中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他却从未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妹妹。

　　他把她当成是一生要去守护保护的对象，要细心地珍藏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不让她颠沛流离。

　　他想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年少时乌蓬小舟摇过雕栏玉砌、古色古香的画桥，精致秀美的绣帘半卷，垂下叮当作响的玉珠。他们相偎相依，同乘一船，木犀凭栏处他看着她小憩时恬静的睡颜，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故地余香犹在，他的那颗心被她俘虏，自此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报，只求她能时常回头看看他，看看他的一片真心。

　　即使当他知道她心里有人了的时候，他黯然神伤，却还是笑着不让她看出半分异样，他想他愿意笑着祝福她，只要她幸福，他幸福如何不重要了。

　　从前方子澄认识的苏浅雪，从来不会唉声叹气，从来不会轻易认命，现在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苏浅雪为了萧逸轩甘愿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堵上自己的尊严，放弃自己的矜持，褪去一身骄傲，为他收起一身尖酸与刻薄。

　　甚至愿意卑微到尘埃里，愿意跪在地上，匍匐在他身上，那么卑微又心酸，却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曾经笑得凄美，对方子澄说过。

　　他的伤疤，有她帮他抚平；她的伤疤，不必。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萧逸轩，而从来不会是他。

　　他有好几次都真的好想问问她，为了萧逸轩真的值得吗？真的值得为他付出那么多吗？愿意付出所有，倾尽浮生换君怜。

　　可是她总是不肯直面他的问题，总是笑着咽下心底的酸涩苦楚，以笑容来面对生活的无情薄凉。

　　他永远记得她笑着反问他。

　　“那你呢？为了他真的值得这样吗？”

　　后来的后来，方子澄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躺在萧逸轩的怀中，笑着说道。

　　“值得。”

　　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