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四）

这特殊的气氛笼罩着在场的每个人，李安很识时务地拉着我出去，“社长，虞山学长，你们单独聊聊，我和小白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们。”

虞山学长率先开了口，只是声音和蚊子差不多，“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良久，钟学长转过头来，“你没有对不起我，不需要道歉，是我该道歉，让你担心了。”

“社长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大局，值得。”

“大局是谁的局，又是为了谁，要如此委屈自己，恕我直言，社长，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虞山学长的头是真的铁，一句一句都扎在了钟学长的心上。

“因为我是社长，我就有责任保护我的部员，我就有义务维持这个社团。”钟学长那张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虞山，你是我最看好的后辈，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继承人在培养，你身上有我所没有的能力。你是坚强的人，只要你自己坦然，就可以坦然面对任何人，可你知道，绝大多数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

虞山学长搬了把椅子坐在钟学长旁边，“这样肉麻的话，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嗯，嗯嗯，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坚强，如果不是你要我来演男2号，我也不会顶着触怒众多前辈的风险出演……”

钟学长看着这般局促的虞山学长，一时间居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喂，有没有搞错，刚刚是谁趾高气昂的训斥别人，现在又跟只小狗似的耷拉着脑袋，钟景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但却还是个孩子心性，如果可以多希望他一直都是被自己照顾的后辈，可是，自己又不得不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要让他成长，就必须让他经受苦难，为此自己可以狠下心来。

“那还真是抱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你反悔的机会了，福兮祸兮，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钟社长的口气突然变得这样冷漠，让虞山学长十分不适应，他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用思考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该思考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

“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吗？我已经确定不能出演了，那么你觉得谁该来顶替我的位置。”

虞山学长沉思的片刻，“这，我觉得白川最合适，他一直跟在你的后面，对你的台词舞台动作都是最清楚的，还有他虽然是刚刚才进入社团的新人，但他的演技是可以肯定的，不然你也不会破例的让他这么早就上台表演。”

钟学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己对他的磨练果然还是太少了，“总是一厢情愿，你有没有考虑过实际情况，是，白川是最合适接替我演出的人，可是他是最合适接替主演的人吗？”

“这……”

“难道说你要选蔺远！”，虞山学长的脑瓜子突然转了过来。

“总算还是有一点头脑。”钟学长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还好这孩子不是傻的很彻底。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虞山学长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钟学长只是盯着他，“别让我失望，要做最正确的选择。”

“难道不该是最合适的选择吗……”

“你知道合适不一定正确，正确的不一定是对的，你心里都明白的。”这一字一句是对虞山学长的敲打，也是对钟景雨自己的提醒。

虞山学长将拳头握的死死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就去通知各位部长来你这开紧急会议，确定明天的补救方案，社长你先休息一下。”

钟景雨暗暗纳罕，虽说虞山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就通透。很显然，他明白了自己的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将替换主演的消息直接发到群里，而是先通过部长会议，由虞山自己提出蔺远接替主演的提案，这样既可以稳定大三的部员，也可以减少他们对虞山的敌视。

果真孺子可教，不愧是自己选中的人。只是看着他出去发消息的背影，这份心疼也是难以言表，为难他了，让他做自己最讨厌做的事情。

钟学长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又想起刚刚李安的表现，“还真是一只小狐狸，他应该早就猜到了自己提携虞山和白川的用意，挑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将白川带走了，为了避免白川卷入这些事情当中，李安同学，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白川就可以只做白川，而不是做钟景雨了，不用承担这么多。”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我被李安拉了出来，他把我拖到了操场上，今天是平安夜，大部分同学都出去玩去了，加之又下雪了，操场基本没什么人，“喂，你没病吧，下着雪来操场干嘛？”

李安扔给我一罐啤酒，“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人多的地方是非太多了。”

我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音，“话说你什么时候买的啤酒啊？现在喝是不是太凉快了点。”

李安笑着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不觉得很符合今天的意境。”

“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我耷拉着脑袋，踩着地上的雪。

李安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因为不高兴才要和你喝酒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那倒也是，今天我是真的憋屈，来来来，我们喝酒。”

李安看着我，无奈的笑了笑，“干杯。”

“干杯。”

突然间群里来了消息，我看着手机屏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居然是蔺远学长担当主演，社长有没有搞错？！”

我直接将手机扔在了地上，李安默默地捡了起来，“有种你扔石阶上别扔橡胶跑道上。”然后将手机还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就好像接下了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为什么会这样……”

李安喝了口酒，“好凉啊……这是正确的选择，你也不是个傻子，该明白是什么意义。”

“我好想当个傻子啊。”

李安看着我，“小白，离社长远一点。”

我好奇地回过头，“为什么？”

李安停顿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这种聪明又冷静的人有一点可怕，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付出一切。”

我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我又想起了小椿，“李安，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很孤单，他们可以承担一切责任，但他们比谁都害怕有人靠近他们，对他们好。”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雪花，“他们的爱太纯粹了，我会离他们远一点，这不计代价的感情并不是我能承受的。”可是我的心里却在呐喊，我总是会被这样的人不自觉的吸引。

“小白……”

我将手里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我们回去吧，明天上午还要加急排练，我要早点睡觉。”

“嗯，明天我也会去看你们排练。”

我在前面走，李安跟在我的后面，李安，其实你也是这样的人，是聪明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动不动就会炸毛，可是心思却比谁都细腻，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实力，或许天性使然，或许有什么特殊的经历，这些都不要紧，我认识的李安是现在的李安，这样就够了。

我没有你们聪敏，我没有你们勇敢，我没有你们的才华，但是你，小椿，钟学长，你们这样独特的人愿意陪在我这样软弱的人的身边，是白川的幸运。李安，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也懵懵懂懂知道钟学长破格提升我不仅仅是因为欣赏我，但是，我不是聪明人，我没办法思考这么多，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相信你们。

一路上，雪越雪越下越大，我和李安一起以后走在雪地里，谁也没有和谁再说一句话，因为，在这个时候言语是多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