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四弦随着清欢手指的弹拨发出一声声脆耳的乐音
一曲琵琶语,两眼泪花聚,相思苦,盼中守,朝看花开,暮数落瓣。香艳未散,最怜蕊残。欲借绛珠仙子花锄用,想给花瓣垒香冢。伤心问飞燕:几度风雨离人愁,陌上花语谁最忧?仰头问愁云:叠词展画是何意,闭月羞花为哪般?低眉问孤心,何时方得中秋月,何时才赴柳下约?
这是清欢旧时的乐谱,听她提起过,这乐谱她花了两年未学会,如今隔了四年,她想再试试
一声突兀的“铮”,成玉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断了,猩红色的液体顺着琴弦留下,滴在清欢的裙上
葱白色的衣裙被染上几团刺眼的红色,格外扎眼
成玉立马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马上吩咐侍婢安排大夫,再看清欢
眼神只是楞楞地定在那根断掉的丝弦上,成玉问
成玉疼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多余
都被丝弦割出这样深的口,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
而清欢却摇了摇头,开口淡淡说道
清欢看来我…学不会了
成玉拿开琵琶,看了看那根断掉的琴弦,对她说
成玉你放心,我去给你找新的弦,一定给你修好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出府,身后还坐着的清欢看着手边的那本已然发黄的琴谱
突然轻声笑了
清欢原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笑意里没有欢愉,只有悲凉,无限放大的悲凉……
正要去向梵夫子交功课的苍寒迎面撞上了着急忙慌的成玉
成玉见到苍寒,索性停下来喘会气,显然是跑得急了
苍寒扶住她帮她顺气,这才看见成玉怀中抱着把琵琶,细看看,那上面居然染有血!
他将她的双手执起,左右翻看,成玉见他这样紧张地看她的手,知道了他想的什么
她收回手,对苍寒说
成玉不是我受伤,是清欢,她不小心把琴弦奏断了,你可认识什么修琴的师傅?
听她这么一说,苍寒看着自己的手,才发觉刚才自己的无礼,其实…成玉是不会弹琵琶的,他适才忘了
苍寒想了想,倒还真有这么一位
他带她走过曲曲绕绕的青石路,走过一家家铺子,来到一条两人并不常踏足的街道
抬头便是一家店铺,上面的匾额写着:琴香铺
两人进入其间,店掌柜是一位年轻青年,人家正在翻阅琴谱,成玉跑过去把琵琶放在柜台上就急问那位青年能不能修好这断弦,弄得人家一头雾水
苍寒走过去帮忙解释事由,青年这才明白,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捆苍银色的弦,但青年说
“这盒里的丝弦只够做一根琴弦,不过前日一位公子已经预定,要不你们与他商议吧?”
正在说话时,一个少年走进来,青年说:“就是这位。”
成玉又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想以重金买他预定的这捆丝弦,少年却不以为然,“这丝弦不易得,我也是寻了许久才寻到的,并不想转卖给他人。”
这下将成玉难住了,苍寒正要帮腔,成玉却走过来凑近苍寒低声说
成玉委屈你一下
苍寒还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成玉就搂着苍寒的胳膊,装作弱不禁风地样子,拿出手绢捂住嘴
成玉其实不瞒你说,这琵琶是我与夫君的定情信物,我们本应该明年今日成亲,我却突染重疾,怕是时日无多不知能否撑到大婚之日
苍寒呆住了,这是在说……自己是成玉的夫君?
成玉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修好这断弦,将我们夫妻的定情信物保留下来,还望公子可怜可怜………
这样说着,她还象征性地咳了咳,苍寒立马意会,轻轻拍着成玉的背,帮她平咳
这下,少年也无法再据理力争了,便将丝弦让了出来
成玉一听同意了,拿起盒子抱起琵琶立刻跑出店铺,像风一样似的朝成府去了
青年与少年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苍寒马上掏出银两付给青年,解释着说
苍寒回光返照,回光返照……
待苍寒走出店门,一位穿碧色衣裳的女子进店
夜晚,成玉将修好的琵琶给了清欢后正打算沐浴,一道微金色的光芒隐现
她刚脱掉外衣,就感觉自己的右肩被什么东西捏住,正在转身时,她却撞上一面东西,然后被压的步步急退
就要撞上墙的一刻,一只手扶住她的脑袋,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成玉睁开眼,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但她立刻察觉到如今的情势不利
现下,连宋将她堵在墙与他之中,一只手抵在她的左肩处,另一只手正紧紧地抓着她的两个手腕,自己动弹不得
成玉只好对上他的眼眸,里面是冷色的黑,有些令她畏缩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
成玉你这是做什么?大半夜入我成府,闯我闺房
话间,他桎梏自己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大,她忍不住低声叫道
成玉连宋!
看着成玉脸上蔓延开来的痛苦,连宋渐渐松了力道
连宋我让你不要嫁与他人,你为什么……
成玉刚松开手腕,没听清楚他的话,问了一句
成玉什么?
连宋你为什么……要嫁给苍寒
这话可把成玉弄晕了,自己何时嫁给苍寒了
再看看连宋一脸的颓废和受伤,再想起今天的事,她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解释道
成玉我今日为了给清欢修琵琶断弦,与他人起了争执,情急之下我才说我与苍寒是夫妻,琵琶是定情信物,而我不久于人世,人家这才让给我的
再看连宋,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柔和,没有了刚才的冷冽的神情
成玉揉了揉自己还痛的手腕,有些委屈地说
成玉你就因为这件莫须有的事来质问我?
连宋我……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成玉立马捂住连宋的嘴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连宋很是乖巧地点头
门外响起声音
清欢小姐是我。今日多亏有小姐帮忙,才修好我的琵琶
连宋示意放开她捂着自己嘴的手,成玉马上放开,对门外说
成玉你的事我自然会上心,这件事不必再谢
清欢停了两秒,说
清欢其实小姐不必替我这般耗费心力,这琵琶断了我也可以不用再学了
成玉这琵琶是你心爱之物,我见你日日擦拭、处处保护这才上了心,就算断弦也是可以修好的,那首曲子不会也可以再学,切不可灰心
她意识到如果再与清欢继续说,只怕要露馅
成玉我这会已经睡下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外面又安静了一会,转而清欢回答
清欢是
听见清欢离开的脚步,成玉这才放在心来
身体在下一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一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成玉尚在疑惑之际,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她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开始挣扎,可她越是想要脱离他,他越是将她桎梏得越紧
直到成玉气喘连连,连宋才放开她
成玉又气又恼,恨恨地看着连宋
成玉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你怎么……
连宋你说会将清欢的事放在心上,为何就不把我放在心上
成玉愣住了,半天没转过弯来,这话题也绕得太快了吧
待她整理好思绪,开口说
成玉你这是在吃醋?
连宋是又怎样
连宋倒是很直白
她无奈地眨眨眼,道
成玉苍寒的醋你要吃,清欢的醋你也要吃,是不是只要有人与我多说两句话、关系走近些,或是我对他们好些,你就都要吃醋?
没想到这厮还真的很实诚地点头
成玉脑袋都大了
忽然,连宋的脸在她眼前放大,直到紧紧贴上唇瓣,成玉心上一颤,但这次,连宋并没有向深探入
唇上突如其来的刺痛引得成玉皱眉,随后连宋后退几步,房间中又散发出微金色的光芒
她看到他奸计得逞的笑
然后便消失在房中
成玉走到铜镜前,自己的樱唇已变得红润,而下唇隐隐渗出血
她面色酡红,恶狠狠地低骂
成玉连宋!无赖!
另一边的苍府,苍寒的房中
他端坐在木椅上,拿着一本书,书是翻开的,但他却并没有看进去
“夫君……”
苍寒的嘴角透出温柔的笑容,眉眼都沾染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