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北有佳人（17）

夜深人静，暖风微醺，夜随风披一身月华，落在灯火幽微的庭院中。远处，荷花的清香扑鼻，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尖，也使他烦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下来。

突然，他耳尖一动，心中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有人来了！

夜随风心中警惕着，不动声色地向屋内走去，一手放在门上，另一手则是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正当他要推开门的瞬间，他感受到身后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他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向后转身，准确地将剑架在了来人的颈上。

“喂喂，我说，夜随风你怎么越来越凶残了啊！快快快，把剑拿下去！要是你一不小心手抖了，我这条小命都要没了哦！”

闻声，夜随风头也没回，叹口气，把剑收回去就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秦时明，下次你再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手会不会抖。”

秦时明吐吐舌头，朝夜随风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嘿，夜随风你怎么说话的？今天吃火药啦？还是，和你的小美人吵架啦？”

“你来作甚？有事就快说。”

“啧啧啧，这么冷冰冰的，要是叫外人看到如此这般的恭王爷，怕是要大跌眼镜吧。”秦时明摇摇头道，随即戏谑地调笑，“傍晚才听闻贵妃娘娘和兰妃娘娘起了冲突，这晚上你就眼巴巴地跑去，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啊！”

“只是现在看你这蔫不拉几的样子，怕是没尝到什么甜头吧？”

“我的事，你少管。”夜随风冷冰冰地答道。

秦时明耸耸肩，走到桌子旁就直接坐下，不等夜随风开口，就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夜随风也没说什么，看上去是早已习惯秦时明如此做派，只是面色不虞地端坐着，等待他开口。

喝完茶水，秦时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巴，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就是来提醒下我们受到万众期待的恭王殿下，不要沉浸在情情爱爱的游戏里无法自拔了。近日我大哥那边的动静是越来越大，看上去那位质子大人也是蠢蠢欲动，怕是不久就要有所行动了。恭王殿下，您这边也可得抓紧啦！”

夜随风皱眉：“可是贵妃还不是很信任我，我不能......”

“那又有什么关系。”秦时明打断了夜随风的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再下一狠剂，让她对夜修闵彻底放弃便是。”

“可是，那样的话，和瑛她会很伤心的......”

“恭王殿下，这儿就我们两人，你也不要再装做那副痴情样了。”秦时明嗤笑一声。

“该不会，您是真的动了情吧？”

“怎么可能！本王大费心思周折这么久，为的只有那个位置罢了！”

见夜随风矢口否认，秦时明也没有追问这话是否为真，毕竟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要挑明了说开，那样对双方都不好。他只是眯起眼睛，又恢复了开始那种轻快的语气道。

“哎呀，殿下不要这么激动嘛~反正等您登上了那个位置，要什么还没有。八月十五之时，家兄会在府中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了江湖上名人雅士。还希望殿下能在那日之前，尽快完成手中之事。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好，本王知道了。”

日头高悬的炎炎夏日终究是过去了，狂烈的秋风将暑气和落叶一并呼啦啦地扫去了，一点情面没留。夜修闵也带着他的一众嫔妃回到了皇宫，将那些独属夏日的回忆都给留在山庄中。只是有些事情，依旧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无法消逝在时间流逝中。

那日的落水时间就像一粒小石子落入大海，并没有给芜和容绯的生活惊起什么变化。她们的日子依旧是过得舒适而平静。然而对于其他人，比如说夜修闵和安和瑛，或者说是除了芜和容绯之外的后宫中人，都带来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据说，安和瑛和夜修闵吵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架，皇上已经连续好几周都没去过长春宫，两人的关系近乎要降至零点。据说，兰萤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颇得皇上宠爱，看着有安和瑛第二的势头。据说，后宫又有一个妃子怀孕了，这是皇上的第二个孩子，夜修闵十分开心，还请来了国师殷北商为皇室和国家百姓祈福。据说，皇上为了萧美人将安和瑛禁足一月，而萧美人，就是那刚怀孕的妃子。据说......

“好啦，你就别据说据说的。宫里的事，我没什么兴趣。” 芜饮下一口清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兰萤撇撇嘴，对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表示不满：“别这样说，好歹你也算是这宫中的一份子，万一哪一天火就烧到你身上了呢？”

“那到时再看喽，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芜摇摇头，风淡云轻地说，看起来颇有些遗世独立的仙人风姿。然而下一秒，等她看到容绯写的策论后，又开始暴跳如雷起来。

“容绯，你怎么又这么写？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么，这个地方......”

容绯在后头拧着眉头，皱着小脸，畏畏缩缩的垂首听着芜的训斥。不经意间瞟见兰萤正对着她挤眉弄眼，气得她当场想要暴起打她一顿，却招来另一顿加长版的训斥。容绯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样子成功取悦了兰萤。这位从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罪魁祸首的女人，在做完一切后，功成身退，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也悠然自得地在那儿自顾自地品起茗来。

“......这一篇，晚膳前背下来，等会儿我会去抽查的，你就不要想着偷懒了。”

“啊......这么长......”容绯生无可恋。

“嗯？有些短是吗？其实我也觉得......哎，这篇好像也不错啊......”

芜一眯眼睛，把手中那砖头般厚的小书翻得哗啦啦直响，嘴中念念有词，仿佛真的在认真挑选。容绯一看，吓得直哆嗦，猛地从椅子上立起身来，拿了书，摇头晃脑地就走向内室去。

“啊，那什么。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正己......正己什么来着？”

“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

“啊，对对对，正己而不求人则无怨啊！然后是......”

兰萤看着两人日常友爱的互动，噗地一声就笑出来了。芜抬起眼来，瞟一眼她，轻飘飘地来了句。

“哟，你还在呢，还以为兰妃娘娘早就走了呢。”

兰萤：......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恨不得离她三丈远了。

嘴欠的呀！

看着兰萤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芜笑笑，说道：“行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一大下午的不去陪你那皇上，倒是跑到长春宫说些有的没的，我才不信你这么有闲心。”

“皇上有萧美人陪着呢，我去那儿做什么。”

芜好奇：“咦，你不是皇上的新宠，贵妃第二么？怎么倒叫那个萧美人抢了先呢？”

“嗐，都是安排好的......”

兰萤暗自嘟囔着，见芜歪着脑袋看她，表示自己没听懂。她摇摇头，说：“没什么，萧美人刚怀上不久，皇上陪着她也是应该的。”

“那你就，不去争取一下吗？”

“有什么好争的，这后宫里，除了几个那么单纯的无知少女，哪有几个真心爱着那位的。”她一脸嘲讽，“再说，我心里只装着我哥哥呢，管他皇上在做什么呢！”

“兰溪？”

芜震惊地看着满眼桃心的兰萤。

话说他们不是兄妹吗？

就算不是嫡亲的也是又血缘的啊，这么可怕的吗？

她觑着兰萤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听他的安排进宫？这进了宫，想要再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啊，我知道啊。”

“那你还......你图什么啊？”芜好奇。

“当然是图他脸啊！”兰萤一脸义正言辞，“兰溪可是我们那儿出了名的好看啊，哪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不馋他的脸？”

“啊.....哦哦，是这样啊。”芜一脸黑线，赶紧止住话头，“对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么着急干什么？反正也闲得慌，这宫里我也就看你和容绯顺眼了，同我聊会儿天不行么？”

“你闲的话就去算计......啊，和那些嫔妃进行些友好交流嘛。我等会儿有些事，就不同你聊了。”

闻言，兰萤撇撇嘴：“好吧，你可真是忙。也没什么，我哥让你中秋那天去秦府的宴会，说有好戏看。”

“秦府？”芜想了想道，“那个尽出怪人的秦府？”

“怪人？不是说兄弟三都各有才能，与各路人士均有交情，可以算得上是你们这儿的命脉吗？”

“哈哈，原来都是是这么传的吗？”芜微微一笑，“那如果我不去呢？奔那么远看好戏什么的，未免有些太累了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哥说，那里可是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确定你不去吗？”

“想要的东西......那个，已经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