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目睹

钟湉走进教室，一如既往地，教室里没有人。她打开灯，惊异地发现黑板上写下了一些东西。

白花花的一片，像是电视的雪花屏，不同的笔迹，污秽的文字咒骂着同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会儿，眼睛盯着讲台上的黑板擦，还有胡乱放置的粉笔。

她慢慢地走近讲台，伸手想拿到板擦，又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她快速地转过头去，快步离开讲台。

“算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钟湉朦朦胧胧地想着。

但是她忽略了，在这场不为人知的黑暗游戏里，无论是组织还是旁观，都是罪过。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了一本英语题，埋下头去。

人们逐渐到来，他们看着黑板，议论纷纷，眼睛像生锈了一样盯着那些字眼，难以转动，舌头却相当灵活。呵，果然，户枢不蠹。

钟湉抬头，发现一圈人围住了黑板，李月被围在中间，她左手擦着黑板，右手将裙摆狠狠地下拽，遮住了膝盖，高处的字迹难以擦到，她常常向上跳着，试图去够到黑板顶端的痕迹。

她像一只灰色的，笨拙的小鸟，沉默，难以挥动翅膀，只能吃力地蹦蹦跳跳。

最后，她把黑板擦放回金属槽，然后转身，眼底已经是一片雾气，却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尽管她已经将裙子向下拉，膝盖上的淤青还是露出了一大片，像是一片沼泽，要把人吞噬。

钟湉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眼前的试卷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了。她扔下笔，趴在桌上，把自己拉入一片黑暗。

忽然一阵甜甜的笑声，钟湉再次抬起头，看到何西西娇俏的面庞，她的声音仿佛一个小球在玻璃杯里碰撞。

“娜娜，你们今天早上在门口看见了谁？你刚刚还没说完呢。”何西西笑着问身边的女生。

“我看到小月了，但是她好像不太高兴。”

“小月？”何西西疑惑地盯着她，又转头看到李月趴在桌上，身躯如蝉翼般颤抖。

“小月怎么了？”何西西提高音量，显得有些刻意。

一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何西西。

像是一幅静止的图画，人群忽然变成了缄默的石雕，他们的眼睛汲取着信息，疯狂地窥探。

鸟鸣偶尔从窗外传来。

“什么啊，什么意思？”何西西撩了撩头发，皱起眉头看着人群，十分自然地转过身去，脸正对着黑板，她的表情忽然变了。

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般上扬，可是立马又恢复成了原状，她转过身来，面对人群，大声质问：“昨天谁是值日生啊？黑板都不擦干净，老师怎么上课！”

一个女生站起来，小声说，她走以前再三确认过了，黑板很干净，还锁上了门。

钟湉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生的脸涨得通红。

钟湉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为什么何西西身后的袁娜会立刻转身，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她只是再次低下头去，盯着一个长长的单词发呆。

“啊！”

尖锐的叫声。

“砰！”

巨大的倒塌声。

钟湉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了，她低垂着眼帘，用耳朵捕捉着信息。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她一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一边缓慢地抬起头来，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李月倒在地上，她的桌子，书，笔袋，文具，试卷，全部散落在地上，她的旁边站了一个高大的男生。

男生蹲下去，瞪着李月，“我从来不打女生，这次只是警告。”

李月浑身颤抖，她的眸子中只剩恐惧的泥潭，坐在李月身后的南倩渝立刻站起来扶起了李月，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那个男生。

何西西的表情，变得是多么迅速，快乐，惊诧，恐惧，骄傲，愤怒，在她看到南倩渝站起来的一瞬间，全部混在一起，变成了迷茫。

钟湉心中忽然变得很难受，也许是自责，内疚，或者是其他。

她望向窗外，那个一无所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