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叁：心慈眼盲行世路

深夜，夷陵

“道长，早点休息吧。”

蓝姝瑶推门而入，小小陋室之中，灯火如豆，昏黄烛光给温雅君子的清冽白衣添上一笔暖色，晓星尘眉峰紧锁，翻阅着借来的医药古籍。

一个月之前，蓝姝瑶途径夷陵城，恰好遇到遭难的晓星尘和宋岚，宋岚伤势严重，双目被毒盲，蓝姝瑶选择了留下来救助二人。

于是在夷陵城偏僻的深巷中寻了一户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屋暂作居处，如今，宋岚身上的伤已大数痊愈，只是那双眼睛……按照大夫所说，是再无复明可能。

好友因自己而落得如此下场，晓星尘内心愧疚，便一直在寻找医治宋岚双目的方法，然而苦寻无果。

“道长，你已经找了一天了，身体会受不住的，你先去休息，姝瑶来替你。”

见晓星尘不为所动，蓝姝瑶只好走到他身边，用手按住书页阻止晓星尘再看下去。

“姝瑶，”晓星尘把目光转向蓝姝瑶，看着少女满含担忧的眸子，心头一软，轻声叹息，“我再看一会，就去休息。”

“子琛因我之故而双目失明，一日没有找到让他重见光明的方法，我便一日不安。不过姝瑶，我答应你，一会就去休息。”

那双原本满是细碎星光璀璨的眸子流露出哀伤，揪得蓝姝瑶的心生疼。她轻轻坐到他身边，“那姝瑶陪着道长。”

她拿过小桌案上的另一本医书翻阅，“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也是这样，一起躲在一间残漏的破屋里，没有烛火灯光，只有彼此陪着彼此，度过这漫漫长夜。”

“姝瑶……是把我当做哥哥了吗？”

“自然不是！道长，道长是……”

蓝姝瑶斩钉截铁地否认让晓星尘微微笑了笑，想到宋岚的遭遇，他忽然垂眸，敛去眸中神色，“姝瑶只将我当做哥哥，也是好的。”

我不想你也受我牵连，护你周全，是我所愿。

而晓星尘的话让蓝姝瑶脸色一白，捏着书页的一角直到那页变得褶皱。晓星尘一怔，无奈叹息，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确实不经意瞥见她书上的那一页。

“等等，姝瑶。”

晓星尘神色忽然严肃，拿过蓝姝瑶手上的那本书，仔细查看那一页的内容。

蓝姝瑶疑惑，同样看过去，但看见其中一行字时，她瞬间明白了晓星尘的打算，摇头道：“不，道长，你不能这么做！”

以眼换眼，那岂不是要用别人的眼睛来换宋岚的双眼？！

而了解晓星尘如蓝姝瑶，自然知道他心系苍生，怜悯慈善，断然不会去剜了别人的双目，所以他只会自己来。

“若是要换眼，那我的眼睛亦是一样的！”

晓星尘摇头道：“姝瑶，子琛是因我眼盲，这是我亏欠他的，这一个月你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我不能让你也因我而失去双眼。”

“可是道长，你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见这世间风光，也不能看见我……”蓝姝瑶眼眶微微泛酸，一双流星眸蒙上一层氤氲水雾。

晓星尘伸出手指轻柔拭去她溢出眼角的泪光，笑道：“姝瑶，眼盲前遇你，是我之幸事。”

“只要心中不盲，眼盲又有何惧？”

“姝瑶，再过两日，帮我为子琛换眼，好吗？”

蓝姝瑶抿唇，两行清泪无声流下，沉默许久，她才哽咽道：“好……”

翌日，清晨

秋后微凉的晨光落下，点点尘纤在微光之中漂浮，晓星尘轻笑着伸出手指，似乎想要接住这轻盈，贪慕这最后的光明。

晓星尘笑了笑，走到宋岚的房间，打开门见他已然清醒，坐在床榻边，“子琛。”

“星尘，你来了。”

“子琛，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虽说出师弟子不再回师门是规矩，但若是真的有难，师父她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晓星尘故作轻松地说出，避免让宋岚听出端倪，“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宋岚几乎不敢相信，“当、当真？”

“自然。我们这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