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并无狂风,却依稀有股子凉意。
舒梨坐在车内,拢了拢将落未落的披肩,看着车窗上朦胧的雾气,怔怔出神。
“喝些热的,暖暖身子,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没有想到今天会下雨,原本三个小时就能到达的路程硬是开出了两倍的时间来,山路不是很好走,尤其在这样的天气里更加危险。
闻玉将车停在山脚下暂作休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杯热饮,回来时却被淋了个满头。
“呵,你这是在亲身实践俗话里所说的‘水灵灵的好男人’?”舒梨打趣了一句,将车内备好的毛巾递过去。
平日里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儒雅贵少爷,此刻却是衣襟半湿,裤脚也沾了些泥泞,喜爱的金丝眼镜上遍布水珠,看上去好不狼狈。
闻玉擦着湿发的手一顿,神情古怪地看向舒梨:“你说这话,是在遗憾我抢了你当‘好女人’的机会吗?”
“噗嗤”,舒梨听了,忍俊不禁。
闻玉见状嘴角也噙了些笑意,如果能让她稍稍放下心事,他倒并不在意被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嗯。”
车子在雨幕中朝山上驶去。
“公司这几天没事吗?”
“嗯,一些重要的文件我之前都处理了,暂时交给秘书几天没什么问题。”
“抱歉,我突然退圈给你带了不少麻烦吧。”
“这件事伯父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没有给公司造成太大损失。”
“是嘛,爸爸他……”
车内陷入了一片安静,闻玉以为舒梨不会再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陪我过来?”
“你不希望我陪你?”
“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舒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想得太复杂,米酥也算是我的朋友,况且……”闻玉借着前视镜快速地扫了一眼舒梨,隐下了后半句话。
舒梨有些恍惚,故并未深究他的话,车内再没有人言语。
……
“醒醒,舒梨,我们到了。”
车内开着暖气,放着轻音乐,舒梨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打开车门,一阵凉气袭面而来,细碎的雨丝打在脸上,倒是让迷迷糊糊的舒梨彻底清醒了。
山上的墓园,不是清明节或是特定的日子,一般除了守墓人,是没有什么别人的,下雨天更是如此了。
两人穿梭在冰冷的石碑间,脚下踩着被雨打得湿透透的树叶。
舒梨打着一顶墨色雨伞走在前面,怀中揽着一捧铃兰花,神色莫辨,身上黑色长裙的裙角稍稍染了些湿意,同色短跟皮鞋踏在地上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墓园里引起阵阵回响。
舒梨在一座墓碑前停了脚步,她深吸了口气,将伞搁置一旁,弯下腰将捧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缓缓将目光上移,在看见照片上那张熟悉并依旧年轻张扬的笑脸时,终是忍不住眼底的湿意翻涌,哽咽开口:“酥酥,我来迟了。”
闻玉替舒梨打着伞,立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沉默不语。
当年那个遇事总是微笑以待的女孩子,现如今,却是沉睡在这冷冰冰的地下……
“闻玉,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闻玉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松,终是没说什么,自行走开了一段距离。
舒梨半跪在墓碑前,伸手扫了扫碑前的落叶,又抬起右手,似是想摸一摸那张熟悉的笑颜,然,升至半空中复又落下。她不顾潮湿的地面,反身坐下,背倚着墓碑。
“酥酥,五年没见了,你是不是都快认不出我了?”
“没想到吧,我也成了你口中那些‘出国镀金’的人其中一员。”
“现在我回国了,也圆了当年的明星梦,被许多人追捧,就和从前在学校一样。”
“你总说羡慕我身边围绕着好多优秀的男孩子,谁曾想到头来,总是埋怨没有异性缘的你,会是我们之间最先有男朋友的人呢。”
“恋爱时的你看上去真的很幸福,我虽然总是酸你闹你,可也真心地替你开心。”
“酥酥,你一定不知道,我也曾偷偷羡慕甚至嫉妒过你的幸福。”
“你若是还在,一定会说,像我这样的人哪里需要羡慕别人。”
“很多时候,我冷眼看着别人的热闹,而自己除却了空虚,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大多数人接近我,不过是看中了我的身份所能带给他们的利益。”
“但是你跟小糖不一样,只有在你们身边,我才觉得我是自己,仅仅只是舒梨。”
“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这五年来,只顾着自己,甚至……甚至连你去世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你一定会怪我的吧……”
舒梨将头埋进了双膝间,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口中泄露的哭声:“对不起,酥酥,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