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敌人（引号）

四只小狼像无头的苍蝇，东窜西跳。气味、脚印毫无用处，再找不到狼群就会被自然悄无声息的收走灵魂。白皑皑的大雪为这片古老的森林增添一份别样的美感，宛如仙境，就是这么个神秘又与世隔绝的危险地带，让俗人不可及，庸人不可扰。

冬天在献上大自然赠礼的同时，也不忘留下他的恶作剧，她的俏皮劲就像一只狼仔，既能给他们创造奇迹，也能制造灾难。换上白皮毛的雪山既壮丽又脆弱，大自然一个轻轻的喷嚏，就可让这片森林遭受血的洗礼。不少生灵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他们可能会被巨型岩石砸得头破血流；也可能被看似轻薄的雪山叠加所形成的“雪浪”吞噬，极少数能侥幸逃脱。大多数未死的都被埋在厚重的积雪下，体验周围空气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的酷刑，最后活活窒息而死。这种死亡过程极度缓慢，大自然一直谨慎使用，奇怪的是最近这类“公开处刑”出场率频繁，之前路过山脚，看到几具残骸，有些被保存完好，仔细瞅几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有些体无完肤只剩下阴森的白骨，但也能猜个一二；有些在雪崩的时候从悬崖上跌落，百米高空脆弱的肉体与地面相拥抱，骨头直接粉碎。最悲催的还是那些被免费保鲜的不信者，无论以哪种原因魂归兮。都会被厚重的积雪镇压住，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早已没了生气，没有动物知道它们的灵魂会去往哪儿。

但生命毕竟是生命，毫无用处又有用处。

“看吧，我们还活着！”孤耀不禁庆幸今天自然脾气好，没给他们降天灾，也就是所谓的：狼在洞中躺，祸从自然来。

年轻的小狼妄想横穿整片森林，因为领头狼坚信，只要按着原方向走，再留意细节，就一定能追上狼群。

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天真的念头。

天意不如狼意，森林永比他们想象的大多，五天没吃东西的他们饥肠辘辘，体力跟不上狼群的步伐，行进速度慢下不少。

孤耀和辰落主动担任了领队，虽然这是个极小的狼群，但他们仍把这个集体管理的井井有条，食物分配均匀，两匹“普通狼”没有半句怨言，狩猎时由孤耀率先发起冲锋，它就像奔跑中的羚羊，再过两年定当迅如闪电，就算结局大多是嘴爪空空、筋疲力尽，这个小群体也没发生动乱。这归功于辰落天生聪明伶俐，机智善变的他能轻轻松松化解矛盾。

可就像被熊熊大火炙烤被寒冷兵窟囚禁的生物他们依旧摆脱不了结局，这片树林就像之前聚满红豺的山谷一样，是一个永无边际的迷宫。

起初孤耀只觉得有些烦躁，温暖的阳光与同伴的陪伴让他心生慰藉。那时他心中还尚存希望，在同一个地点如同陷入循环般绕了三圈后他才崩溃，粗暴地将希望之火踩灭，通往耐心的大门被硬生生的关上，钥匙被一匹暴怒的公狼吞去。

他开始乱窜，眼神飘忽不定，速度似脱缰的野马，这才造成其他三匹狼以为苦日子到头时的喜悦与白绕一圈后，大眼瞪小眼的诧异引起的尴尬。

生来性急真是害狼不浅。

有长子和公狼双重职称的他，好胜心被无情的失败打压殆尽，无脑的自暴自弃差点带来悲剧。所幸在扯嗓子嚎叫的前一刻，仅存的理智逆袭，重新掌控了大脑，到达喉咙口的狼嚎就夹杂着口水一起回到肚里。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陌生地带坚持沉默胜过仰天长啸。身为领头狼，技艺不精导致自身难保，还把无辜狼推向深渊，这传出去可是大糗。作为一匹从出生就能近距离观察狼王的狼，大局比不上一时的脑热，那他还当什么王？

大自然是位魔法师，他总喜欢在特定的时候把名为“雪”的白色药粉撒向他的蓝色世界。无数雪花落到孤耀的身上，越积越多，把他装饰成了一匹“白狼”。药粉开始融化，他们将会替魔法师把美好的祝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带给这个世界。这是自然喂给生灵的乳水，是最好的赠礼。

孤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奔波半天的他只想美美地睡个好觉。他在打哈欠的同时顺道带上狼嚎，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沙哑。星渊觉得这是她听过最懒的狼嚎无疑了。

“打起精神，我有预感，我们会撞上好运的。”辰落自信地说道。

“军师说的对，我们确实不能颓废！”孤耀半推半顶地把孤影从地上赶起来，“再睡就把你除名了！”

果然是匹吃硬不吃软的狼，识趣，没把自己推向饿死荒野的深渊。

在一场心力交瘁的跋涉后，四匹狼停在岔路口前，左边草木杂乱，两边长有如蜜蜂毒针般可怕的荆棘；右边的路相对平缓，巨大的鹿脚印刻在雪上。一番斟酌后他们选择保险方法，进入了右边的岔道。

右边通向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针叶林，针叶林是寒温带的典型代表，几乎环绕了整个地球。它的品种很多，有云杉、松树、落叶松等，其中最特别的归落叶松莫属，它最喜欢在阳光充足且干燥的地方安家，也就有了“明亮针叶林”这么个美称。落叶松的根系较浅，可以在永久冻土上生长，虽相貌平平，但也活的质朴，对土壤的要求不高，却是生活在最严酷的环境中的森林。清晨夹于花草树木间的点点露珠慢慢滑落，太阳升起朝阳着落，晶莹剔透的露珠如金子般在他身上闪闪发光，这是自然的馈赠，也是生命的源泉。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咆哮着，朝他们发动猛攻，像刀片一样划过脆弱的肉体，宣泄自己被不公平对待的愤怒。这些刀片涂满了烈性药粉，冻得四匹狼直打颤。辰落一边哆嗦，一边僵硬地抬头，鼻翼反复抽动，从凛冽寒风中获取线索。

“前面那片林子里有食物！”他突然叫道。

“过去看看！”

三匹狼瞬间眼睛发光，朝救命粮猛冲过去。在离林子还剩一半距离的时候孤影停住了，忧心忡忡地伸长脖子张望，万一对面林子里有正在进食的老虎或是棕熊该怎么办？尚未摸清情况的他顾虑重重，孤耀却不耐烦了，自告奋勇地过去打探情况。

他四肢弯曲，腹部贴近地面，尽量让自己低于灌木丛，缓慢蠕动。在离目标仅有三四十米的时候，难闻的铁锈味刺激着他的鼻腔，充斥了他的大脑。两眼昏花的他顿时头脑清醒，想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倦意消散，精神百倍。空荡荡的肚皮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警告，他痛苦地把饿意压了下去，专注分析现况。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初步判定这是一只死去没多久的麋鹿。他又像蜥蜴一样笨拙地爬了几步，鼻子又给他提供了新的信息，他闻到了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气味，是狼！他眉头一紧，越靠近这气味就越浓烈，赖以生存的重要器官是不会欺骗他的，这里绝对有一个狼群！

看来这头鹿名花有主了，他没时间悲叹惋惜，狼的领地意识很重，曾经临边狼群的一匹母狼因为捕猎闯进了其他狼群的领地，结果由狼王带头毫不客气地送上西天。他清楚记得，那个狼群的狼王临走前还报复性地啃下母狼的两个耳朵，他的助手咬断了母狼的一只前爪，可怜的母狼就这样体无全尸。

“咔嚓”清脆的响声在他的脑中无限循环，大脑瞬间煞白。他颤抖地瞥了眼后脚，断成两截的树枝躺在他的脚边。气急败坏的树枝断也要拉个垫背。他暗暗咒骂老天爷故意戏弄自己，怎么不在他踩断树枝的时候播放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呼吸速度缓缓放慢，声音随之变轻，他偷偷转身往大后方撤离。背部的狼毛一根根地竖起，他无法做到处变不惊，只能用仅存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跳起来。他的身后是一片旷野，旷野中心辰落孤影和星渊正苦苦等着他。一旦逃跑，狼群就会一股脑冲出来，会像密密麻麻的蜜蜂一样紧追不舍直到把入侵者赶出领地，同样，他们三个呆的位置将被尽收眼底。

“呜欧！”

果然，他暗想，随即调头朝麋鹿方向奔去，与其无狼生还，不如自我牺牲以挽回大局。

狼嚎声愈来愈响，三匹狼立马明白，孤耀遇到敌人了！

“快去帮忙！”辰落一口咬住星渊尾巴，她就像被拉扯到极限的藤条，痛地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退了回去。

“我们快走！”辰落顶顶孤影的屁股，三匹狼往林中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