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是乖戾的钟声。
“咚-”,又是乖戾的钟声。
在越来越急促的钟声里,白洛呆滞的睁开眼,泪水不停的流下来。
原来...我还没有死啊...
白洛躺在一群寂美殷红的彼岸花中,他很想想起一个人,一个人让他奋不顾身赴死的人。
锦鳞月...
锦鳞...
我爱的人...
一个人...
......
“小伙子,你睡醒啦?”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带着一种异样的美,让人敬畏,让人胆颤,望而生畏的美。她的眼里,有点点荧光,顺着泪痕而下。她温柔的摸着一只黑猫,和蔼地笑着:“醒了就回去吧。我知道你还有未完成的夙愿,我给你机会,渡过忘川,回去吧。”
“我的夙愿...”白洛呢喃着。是那个人么?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人...她是谁...
“对,你的夙愿,你的心爱之人。你在刹那之间忘了她,此后你再也无法记起她。前世,你辜负了她,我希望你泅渡这一世,去寻找她吧。”
彼岸花开,轻轻地。烛火摇曳,熠熠生辉。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地狱。”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赶紧回去吧,你不必知道。”
白洛感到,有一股他无法操控的力量,驱使着他渡过眼前的这条河流。
满天寂美的彼岸花落,落满了他回去的路,落满了他摆渡的心舟。
我来了,我的心爱之人。如果我真的在刹那之间忘却了你,我会泅渡这一世,去找到你。
上一世未了的情缘,这一世再结发吧。
白洛渡过忘川,这怅作的彼岸,迷糊了...
......
心爱之人...
锦鳞月...
心爱之人...
黑蒙...
我来了,黑蒙。
白洛走后,黑猫从般若身上跳下,化作忧伤的少女样。
黑蒙的眼里,也有点点荧光。
般若依旧和蔼的笑着:“你让我救他,让我篡改他的记忆,你还想回到他的身边,是吧?”
黑蒙低下头,算是默认了。般若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少女,带着前所未有过的坚决。
“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让你去为之牺牲,我的孩子。”
“带上一朵彼岸花,去吧,去追寻他吧,我的孩子。”
婆婆?黑蒙抬起头。
“嗯?我有那么老么?”
“婆婆,你为什么要帮我?”
“哈哈哈,”般若第一次开朗的笑,她的眼角在顺着泪痕流淌,“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没有夕阳似的忧愁,只有糖果似的梦想。”
黑蒙的身体一颤。她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那个一面之缘,却救了她的男子。
眼前的彼岸开始模糊了。
“婆婆!”少女大声喊,“婆婆你认识他吗?”
般若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如若这么容易让你们相知相爱,厮守一生,那我的怨恨,又从何而来呢。
我需要你,包括锦鳞妖,锦鳞曼华,还有以后我的孩子们,都要成为连绝望都可以吞噬的怪兽。
白洛缓慢的睁开眼,脑中一片空白,眼泪不停的留下。
“呀快看快看,他醒了!”周围叽叽喳喳嘈杂声一片。那个身影...我的心爱之人...
锦鳞...
黑蒙...
不,她们都不是,都不是。他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声音。是般若--可他并不知道那是般若。
白洛捂着头,挣扎的爬起。周围的莲女看见过人起来后边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船上,“咯咯”的笑,进入了莲花深处。
惊起一滩鸥鹭。
白洛痛苦的用手肘支起身子,观察着舟外:一片碧绿的湖水和青翠欲滴的莲叶。一个不大的姑娘正蹲在舟的另一侧,呆呆的看着自己。
白洛摸了摸身上的剑,还好,还在。确定安全之后,白洛索性躺下了。原来...我没死啊....
“你怎么哭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你只是全身湿透了,没有什么大碍的。”那位姑娘走过来,看到白洛流泪后,慌慌张张的说。
“谢...谢。”白洛硬生生的扯出两个音。头也没有刚醒的时候痛了,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白洛慢慢的坐起来,倚在舟壁上,他在回想最后的记忆是在奉水城的轻指亭上,他成功刺杀了薄云尘,然后跳江。
“小姑娘,这里是哪里?”
“啊没关系的,你过一会就好...”姑娘在碎碎念着,很显然,她走神了。
“咳咳,这里是哪里?”
“啊对不起...这里是奉水下游的苏家湾啦,怎么样,漂亮吧,我叫苏芮茵,你呢...”
“现在的皇帝是谁?”
“现在的皇帝?”苏芮茵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当然是薄元帝啦,怎么了?”
“还是薄云尘?”
“啊嘘嘘嘘!你怎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呢?还好这里没有别人,不然你就惨咯...”
白洛没有理会她。他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薄云尘已经死了,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他一定死了,只是消息被封锁的很死...
“喂,苏...苏妹子,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黑猫?”
“黑猫?”苏芮茵停止了碎碎念,作冥思状,“没有哎。看你的样子是外地人吧,还不水的那种。刚刚其他莲女看见你都跑掉了,不要介意啊,她们都很怕生的...”
“那你怎么没走?”白洛打断了她的碎碎念。他记得当时黑蒙不知怎么的出现了,和他一起跃下跳江来。
“我又不像她们小女孩家家怕生,而且,”苏芮茵作委屈状,“你还在我的船上,我怎么走嘛...”
“啊...阿,对不起对不起。”白洛略显尴尬。
“嘿嘿嘿没事,我不介意啦。况且救人嘛,好事情,你这还要多谢谢海神姬呢...”苏芮茵又开始了她的碎碎念。
有意思...这姑娘你只要给她开个头,她能给你讲个不停。不过还别说,她的声线确实挺好听的。
白洛躺在船上,任由苏芮茵把舟撑进莲花深处。这姑娘怕生折断了莲花的根茎,小心翼翼的撑着小舟。白洛细细的打量着她:较瘦小的身上穿着一件青绿色描边的,灰色为底色的自己做的粗布衣,纤细的手指轻巧熟练的摘下莲蓬,放到舟里。可能是生于靠水的乡村,她的手指虽然白,水灵灵的,但因做了一些粗活,显得不是那么的好看。米色的脸蛋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大眼睛的左下角处还有一课恰到好处的泪痣。
虽然和宫里那些涂了胭脂的贵人相比,这姑娘逊色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挺养眼的。
“喂,苏..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叫苏芮茵,都和小草有关的苏芮茵,知道了吧,我觉得我的名字挺好听的,而且...”
都和小草有关的苏芮茵...碎碎念,又来又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还没告诉我呢。”
“我叫白洛,从奉水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
“啊奉水城?京城哎。”苏芮茵显得有些高兴,“快跟我说说,京师繁华嘛?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多不多...”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白洛说一些这个渔村里没有的新鲜东西。
许久之后,苏芮茵突然说:“你不住在这里,那你今天准备住哪里?这都下午了,马上天黑了。”
“不知道。这里有客栈吗?”白洛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完美,一个子没有,都被冲走了。
“有...不过,”苏芮茵神秘的笑笑,“你得跟我走。放心跟我走,保证你地方住,有饭吃,至少...死不了...”
正合我意。“......为啥我要跟你走?”
“因为...因为你是我捡来的啊,所以你必须跟我走,不然...不然我就再把你扔进水里!”
噗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谁扔谁还不一定呢。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
“我不怕!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我,他们会保护我的!我们这还有规矩,就是有客人的话要请去家吃饭的。而且你要想使坏的话,我早就被你扔下去了。”
...这不自相矛盾了么?
“还有,我救了你,你就要听我使唤。等会你帮我抱莲蓬蓬。还有,你还要帮我……”
“好的呢。”又来又来,碎碎念。
傍晚,苏芮茵的“华居”。
“我回来啦!”苏芮茵刚进门,大喊。
“你家还有别人么?”白洛大步跨过大门,向屋内看去。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的一角还整整齐齐的种着一些小青菜等作物。一共有三个小屋子,左边应该是杂物房,右边是个厨房。
“没有啊。”一到家,苏芮茵就像一个疯兔一样,向厨房跑去。“饿了吧,我先做饭,你先去屋子里坐坐吧。”
白洛走进正屋。其实也就是间不大的屋子,却被苏芮茵硬生生的用屏风隔出三个小间来。最右边是寝室,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小柜子上摆满了各种手工的小玩意。
中间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杂物。旁边有个小八仙桌,桌子下只有一个板凳。而最左边的隔间被封死了,估计是她放的私人物品。
等了一会后,苏芮茵终于出山了。白面馒头,小青菜,水煮虾。
苏芮茵尴尬的笑笑,意思应该就是,自己也没有多少钱,只有这些吃的。
太淡太寒掺。要不饿了,白洛可能真的吃不下去。
一时,失落感,迷失感涌上白洛心头。
“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你以后就跟我混吧。”芮茵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的说。
...出于礼貌,白洛没有回答。但转念一想,每天和一帮采莲的羞涩小姑娘打交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伙食...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混?”
“因为,”芮茵摆出傲娇的表情,“因为你是我捡来的,所以你就要听我的啦。”
苏芮茵自己都整笑了。
她的笑颜,在辉煌的夕阳下,如同金色的莲花,灿烂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