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木楠刚呷了一小口蔚蓝色,就已经翻肚皮躺在那里不省人事;陈妈陈琼也已经下席回房休息;酒场上,也只有花千树和陈爸了。
花千树一只手担在桌上,头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握着酒杯,昏黄的烛光映衬着面色绯红,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姑娘!好酒力...好酒力!”另一边的陈爸撸起袖子,眯着眼,脑袋摇摇晃晃的,说着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或许这只有醉客才能听懂,花千树笑了,打了一个大嗝。
“大叔...嗝...”花千树把酒杯翻过来,还特意往里面望了几眼,摇摇头,“没有酒了...”
“等...等我...我去...我去拿,喝完这杯,还有...还有三杯!”只可惜,陈爸刚走了几步,便栽在了地上,打起了呼噜。
花千树慵懒的挣扎起来,举起酒杯,哈!我又是,最后一个!
花千树笑了,笑着笑着,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以前在仙谪时,仙客们集资买了几桶蔚蓝色,每天便会有三三两两的仙客躺在那里不醉不归。他们也会给花千树带一小小桶的浅蓝色,其实也就是稍有辣味的甜水。
花千树不屑喝浅蓝色,又不敢喝蔚蓝色,于是她灌了点蔚蓝色给小乞丐,他就像现在的木楠吐到了现在。
她的养父仙客曾对她说过:“我们这群人啊,已经没有什么理想了,也没有啥本事,就是一群自视清高不甘命运混吃等死的家伙而已。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我们不希望你接我们的衣钵,你不应该成为我们这样的人。”
后来啊,她不负众望成了所有仙客们望尘莫及的大官,可当她衣锦还乡时,包括她曾经喜欢过的小乞丐,所有人对她都只有恐惧与敬畏。
是他们,他们骨子中的那种自卑感。
从那以后,花千树再也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或许说她从来就没有家,仙谪,只是一群失败者与自卑者寻找存在感、归属感的地方。我不属于那里,花千树自己也清楚。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怀念那里!尤其是当她看到同龄女孩吟花赏月、为和男孩子约会而巧心打扮的时候,我,却要奔波在马背上,风餐露宿,担负起我的生父、养父给我的拯救国家、为国效力的担子?
花千树疯狂的压抑者自己的情感,全身颤抖着。
“你哭了?咋了?”终于,木楠清醒过来,凑过身来。
“没什么事。”快安慰我,快。
“奥那就好。我去睡了,困死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说完,便独自融入邶水城夜的繁华中。
这时候还不算晚,吟游诗人们在唱一首《沧海遗珠》,映着夜的柔和,凄然的诉说着爱情的消逝。木楠偷偷的看着花千树。千树原白皙的脸蛋上绯红,醉醺醺的,扎起的长发现在也任由它们披散在肩上,给她多添了几分妩媚的韵味。如果忽略掉她的性格,她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嘛.......
“好!”一曲罢,花千树问木楠要了几枚铜钱,递给了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报以礼貌的微笑。
此时西市的夜市还没有罢市,花千树便吵着嚷着让木楠陪她去赶市。木楠拗不过她,便让她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等他小解完后就去赶市。
等木楠回来的时候,他却看到花千树扯着傅长美傅统领的马鞍不放,嘴里骂骂咧咧的着什么;而傅统领的随从已在千树身后举起了剑!木楠知道傅长美不是什么好人,常以狠毒与峻刑的形象出现,据说一些棘手的事情都是由他完成的,例如上次镇压反薄行动,血洗恕水。
“傅统领!”木楠高声大喊,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随从也被迫收起来了剑。“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婆娘脑子有病,到处惹事,对不起,对不起...”木楠满脸堆笑,跪下向傅统领请罪。
“凭什么道歉?凭什么跪下?我当统领的时候都没让人跪下过!我花千......”该死!花千树已然忘记自己是被薄幕府通缉的对象,她这样子显然是白给!陈木楠赶紧上去捂住千树,但已经来不及了,傅长美已经听到了那两个字。
“花什么?别捂着她!让她说!”傅长美下马,冷峻的看着他们。
这时候人越聚越多。
“这婆娘脑子有病,别理她...别理她...”木楠挡在了千树面前。
傅长美暴力的推开木楠,直勾勾的看着千树,经过这一闹,千树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也直直的盯着傅长美。
两军对峙,气势为先。她牢记仙客师傅——陈化成的话。
“啧啧啧,花幕府花前坐将军膝下第一女,花千树,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傅长美弯腰向千树行礼,用仅能三个人听到的声音对千树说话。
“那你又什么东西?‘说出吾名,吓汝一跳’?”千树冷冷地问。
“嗯?”傅长美仍有风度的说:“薄幕府管辖地邶水城副统领,傅长美。”见千树没有反应,傅长美一笑,“前不久曾带领薄军血洗了恕水城的仙谪,也就是杀了陈化成的人,就是我。哎,可惜啊,前几年还可以跟我打打,现在呢?他狼狈的像条狗。所以只好把他杀喽。”
什么?就是你这条狗杀了我的家人?血洗了我的家?你个人渣败类!
花千树丧失了理智,挥拳打向傅长美。围观的群众一惊,他们听不到说些什么,但能看到,是那个女孩先动的手。
傅长美灵活的躲过花千树的攻击,并从随从那里拿来了两把剑,把其中的一把扔给了花千树。
“来,你不是想报仇嘛,我就在这里。看这里,小妹妹。”
木楠已经呆住了,他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知道花千树身上有伤,加喝了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肯定打不过傅长美,他必须做一些事情,才能保住花千树。
而对花千树而言,这一仗,她必须赢,输了不仅是自己和师傅的尊严,甚至她和木楠一家的性命都会丢掉。花千树握紧了手中的剑,向傅长美发出了第一轮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