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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悱恻》

琉葬在坟香,坟上

  《梦如是,性空山》

  梦里,弥罩着昏黑的实验室,红色的、晶莹的化学物质在时间与空间的交织处流动。

  “你说,恐怖是什么?”摸索着眼前一片的漆黑,我茫茫然将思绪抛于脑中冥冥的沉海。忽然醒来的,寒冷的冬夜,是恐,那幽幽不见底的漆黑,是恐。疾病是恐,痛苦是恐,人心的淡漠亦是恐。

  微弱的光线中,博士的侧脸凝着沉稳与厚重,手中的实验玻璃瓶里的放射性物质,美丽的光晕下在盈盈碰撞。

  良久,我沿着多维空间之轨穿梭,片刻,我溯洄到了一个风雪傍晚,天暝,然而太阳已沉到了地平线之下。青灰的天际布着薄雾,我看向那头,主楼屹立在这苍空。长亭外,铁路旁,风的呼啸里耸立着,高楼的顶端的四个字:中北大学。

  梦胧,整个太原城,没有汽车公交车、共享单车,唯见旧年代的黄包车,自行车缓慢的川流于静谧的街。行人没有身着羽绒服与时髦卫衣,取而代之的是长款的棉质大衣,仆仆而来,携一缕轻尘而去。

  雪,在风中舞着飃飖着,我默默地静立,望着那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中年的人皮鞋下藏着冷静的步子,稚儿无忌地蹦跳的脚步,亦有韶华间沧桑涤尽,满面秋霜的老者,莽莽然浑欲不胜簪,更有谁人踽踽独行,踏雪而去。道边有铺子,徐福记麻花飘香,那掌柜用乡音吆喝着。似乎有几许诡,但归来辗去,总归还是梦,我早已习惯了流连在虚幻的世尘。

  我在电流里汹涌,我在微波中舞蹈,我在磁场内澎湃。这个世界本就是虚无,真我是空,假我是象,分子和原子组合变幻,形成不同物质,它们换一种组合方式,便有着新的一种性质。人的大脑神经系统结构远繁杂于银河星系,一花一叶也囊括宇宙人伦的奥秘。

  万劫到头来的涅槃,看大千世界,陈序列张,风水轮转,循着道的韵律,然而万法都是空,风动一丝,沙移一寸都顺其因果之大道。

  梦里梦外,我纵驰过往与未来,我横骋此地与彼处。事物仍是事物,若本是吉,换一种组合方式可化为凶;若我为尘埃,湮灭了交感神经,便不会感知那所谓的恐;时间重新排列,时运不济犹可变为生而逢时;空间交错扭转,便会生出万种重新联结的缘。冥冥中,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奈何不悟,万即是一,一即是万。

  悟,如是空;修,如是空。一切即一,一即一切,不取法相,不取非法相,不取亦不离。

  痴缠迂回终于叹,我本性空山。

《皮影老了》

在那个灰白的年代,活着,是革命的闪闪红星,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是清苦日子的真情。大食堂粗茶一碗,多少人回味良久,为衣食无忧欢呼雀跃。

那倒骑毛驴踏进周村的倜傥少爷,孩童无邪地令人心碎的笑靥,醉人的古朴街市,有潦倒生世的沧桑,却谱着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美满。

人活一世,皮影也跟着人活了一世,每每那憔悴的二胡拉起,带着乡土音韵的高亢嗓子,唱起了震四座,惊宾客的皮影戏。纯熟的口技,总伴着那剧情丰富的皮影舞动,直叫人心潮澎湃。

皮影纳着世间百态,街头浪子靠它维持生计,日夜不迭地演绎着丁家煮锅里的唐宋传奇。

它颠沛在40年代的内战之硝烟中,苟且偷生的壮丁携它走天下。皮影在岁月里静置着,斑驳的锈迹,布满了,沧桑地。50年代的大炼钢铁与大跃进开始时,它还未贬到一文不值,至少它身上的铁还可以勾人一瞥。60年代,那个反走姿,扫四旧,***万岁的岁月,皮影破碎,在文革的横扫中废弃,甚至被拆成了养雏鸡的小盒。眼看一代人送着一代人交叠,一层浪推着一层浪逝去,那尘封于柜底的皮影,讲着一路走来沧海桑田的旧事……

我置身这个丰衣足食的年代,那些新闻播着,崔雪莉因精神的惆怅离开人世,谁人抑郁症归了黄泉,又是谁人因为感情命去西天。当物质满足了,人们的求生欲却又愈发缥缈,或许不该归咎于时代的发展。茫茫然回绕着鲁迅的文笔,“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从那个年代到这个年代,我体味到许许多多珍贵的东西,贵于荣华富贵的,是那与真挚的尚有温度的人情。

皮影老了,旧的去了。如今窗外高楼林立,信息数据奔涌,琳琅的街头,念起那个年代,珠泪盈眶。那个社会何其愚昧,愚昧地反对学术权威,批斗那落魄的文人,那个年代何其不寐,为了生计总是灯花明一霄,人们的精神支柱不仅是革命,还有家,还有情。于是,清苦日子里有了坚强,内乱里有了奔头,皮影戏里,希望也淌在抑扬顿挫的腔。

失意了,不复对那些冠冕堂皇的鸡汤百感交集,只记得那个年代人们常说着,鸡长大了是鹅,鹅长大了是羊,羊长大了是牛,牛长大了,是希望,好好活着的希望。

  《偈曰偈曰》

  万法皆空已成佛,乾坤生象以成易,天罡地煞以成玄。

  天地玄黄,心包太虚,量周沙界。晦涩的字母罗列着至美至幻,我端坐于此,不动声色,黑白灰交错着。奔涌的神经末梢,奈何跳动呢,本该一切都是虚幻,宇宙即是我心,我心囊括宇宙。

  浅浅淡淡的时光之河,搁浅在康河暧昧的柔波里,不知是灯光的黯淡,还是我沉下的心氤氲着,使然我昏昏地徜徉。天昏黑,地浊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奈何莽莽然囿于嗔痴怨之业障的追赶。

  细心,潜心,安心。

  偈曰,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因爱故生苦,如是应舍爱,当乐于独处,犹如犀一角。灭绝嗔怨,灭绝一切无用的嘶吼,看破,放下,大自在……

  重重业障并不归咎于挫折,因果互为经纬,皆为自己感召。风起苍岚,痴缠百转,寸断未了,一念起,不是空穴来风,一念落,又奈何湮灭无痕。经纶万卷,绕梁的梵音熏得我如痴如倦,荡气回肠。回首向来萧瑟处,我那骁勇的一腔豪情,岂能逝在无意义的纠葛中,沉甸甸的光阴里去矣。奈何宇宙虚无缥缈,能量流转,不过如此而已,凉薄世态,自感召之来,自悖之之去。于是,倜傥去吧,我荡荡惶惶空空徬徬,我怅怅惘惘痴痴狂狂。于是,欺我,无所谓,辱我,无所谓。于是,屈不退,辱不跪,随意随意任去留,肝胆汗青有何愧。

  坐亦禅,行亦禅,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虚幻恛恛……

  木鱼敲醒梦中客,清溪荡去尘劳心。

《一夜的伫立》

“美是什么。”

美是什么,我淡淡地玩味着。

暮光抛洒在太原站的灯塔上,朦胧的。美流离于发光的,孩子们的瞳孔里,缠裹于老人深沉的目光中,也迷醉在风轻轻拂过的烟袋里。

站边的斜街上琳琅着晶莹的灯光。美,我轻轻叹着。熙攘的市里依稀坐着一两个乞丐,眸微微阖着,或许这纷纷扰扰的浮华,亦如沸泱的梦境,在他们瞌睡的眼里蹒跚着罢。那破旧的瓷碗里,零星搁置着这个年代久违的钞票,伶仃落魄潦倒人,在夜色中,肠断三分。

我看了一下表,8:34,再过一个多小时,我便要踏上征程了,火车票是无座的,六个半小时,这一宿又要不寐了,十月一的火车票难买,虽是站票,想到要归乡便不复感到疲乏。

“打结戒,不瞒泥朔……”(大姐姐,不瞒你说)乘务员操着一口天津话,说着,走过火车狭窄的通道。忆起津的深院,冀的清秋,美的不囿于那一抔零落的樱子,更有凄迷的勾月,无言着……

火车开了,寂碎了,无处不在的美,越过太行山,驶过华北平原,搁浅在静静的海河。

恛恛之中,听到火车上两位年长的老乡在谈论一人的命运。生花绚烂,秋叶静美,人世间亦然生老病死,奈何莽莽然白头搔更短,空叹年华易逝浑欲不胜簪。

   匆匆地,匆匆地,这天来了,茫茫然,茫茫然,此日去了,一年不就如此彌醚懞消逝在那个时光的漩涡里,不复回矣。高堂明镜我悲白发,朝暮之蜉蝣能几何。天地悠悠,怆然涕下,物欲横流,不过一抔黄沙,虚矣,缥缈矣。

  《暮往》

  时间齿轮契合的声音,时光之河无形的潮水,夹杂着梦境里的碎片,灌进眼里,拨动心里那根柔软的弦。

  那片姹紫嫣红随秋凋,零落成泥泞。那抹凌艳枯萎,在凄美的风吹雨里为谁祭奠。黯兮残悴,夜色中一盏一盏的路灯,我经过哪盏后,才会走向世界的尽头。

  一个人在萧瑟的风中彳亍,念起昨日病榻里的少年。当有限的科技无法医治那顽固的疟疾,他握住母亲的手,不愿在生而冷的医院消磨,而是放弃了治疗,选择回家度过和家人在一起温暖的日子,哪怕死神就在明朝。

  终于,那垂在树梢的叶子,摇着,摇着,落下。。

  在那个睡意朦胧的凌晨,少年去了。我落下了温热的泪水,胸腔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是解脱,不用再囿于病痛中受尽折磨的解脱,亲人们毋需揪心了,至少不复煎熬那漫漫长眼见自己亲骨肉奄奄一息的悲怆,抑或是叹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举头问苍天,奈何莽莽然让一个年轻的生命赴了黄泉,少年的生命戛然而止,在亲人陪伴的幸福中阖上了眼。

  云雾氤氲,黯淡缱绻,不经历萧瑟的秋天,严寒刺骨的冬天,怎能邂逅春的充满灵气,夏的草露清清。云霓浅浅,碎风点点,天地间我们勾勒着自己的命运。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在我,已不只是一种繁茂与艳丽。那朝生暮往的蜉蝣,又怎不是美呢。活过了几多韶华,我想,我已没有理由为自己找一些莫须有的借口逃避,交错的人行道纷繁复杂,我应坦然勇敢地去面对,一切的叵测与坎坷。

  生,如夏花之绚烂兮。死,如秋叶之静美。往生,若儚,若戏子,待到天高云起时,离人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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