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莉莉安“你确定吗？她只是来治眼睛的？”

侍从“确实如此，阿姬塔公主走路时都是需要搀扶的，也有许多医师持有其寝殿的通行证，那副派势，不像是作假。”

莉莉安“这世界上逼真的谎言多了去了。”

侍从不再回话，莉莉安心绪不宁地在房间内徘徊，从步伐上就能看出来她心态的紊乱，只差一点星星之火，就能点燃她心中的逐渐膨胀的急躁。

莉莉安“冬日大会，她会来吗？”

莉莉安看着她，非常希望被给与肯定的答复。

冬日大会是曙光国百年以来的传统，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文化象征。

在凛冬来临之际，皇宫内会举办一场骑士的马术比赛，骑士选择效忠的主人，代表主人而战，耀其威，扬其名。以二分淘汰制的方式决出前十名的选手，为他们的主人赢得荣光。这种严酷的温度下，生出热血男儿破竹的气势，志在表达战胜寒冬的石赤不夺，俨然成为一种磨而不磷的民族精神。

侍从“骑士有选择为任何人而战的权利，而被选择的人可以不出面观赛。”

莉莉安“照你这么说？她也许不会来？”

侍从点头。

王室想要给王储安排联姻，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由于他本人对这件事非常避讳，联姻的进程一滞再滞，也让少女们的连篇浮想恣意增长，天天做着成为王妃的黄粱大梦。

而这王次室是铁了心不遵从王储的意愿，强制性地将邻国的公主接进宫内，明摆着这是未来王妃的第一人选了。

可这位公主对打点关系方面的事情漠不关心，对蜂拥而至来阿谀奉承的那些贵族也避而不见，看着真像是一个失明而久病的人。

据说虽然阿姬塔的双眼被蒙上了，但显而易见地是一位极美的少女。初来乍到之时，竟惹得人群围拥，连大殿的守卫都力不暇接。

让莉莉安心中长吁一口气的是，王储似乎也对这位公主不感兴趣。这两个人，是众人口中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未来足以传为佳话。

而两位当事人，像是两座永无交集的海岛，一座在大海那头，一座在这头，任由人们如何乘风破浪地掌舵航行，企图使这两座孤岛产生联系，他们也无动于衷。

可为什么王储对任何人都是无动于衷？

莉莉安神色低糜，她向父亲求来在舞会上与毕维斯巧遇的机会，也努力争取在他受伤的时候照料他，可他醒来后却不曾看她一眼。

她能做什么呢，可远处观摩他，竭尽所能帮助他，唯独不可试图接近他。他的样子，是春天都融化不了的雪碗冰瓯，一万次伸手去捞的水中碎月。

莉莉安“我可以遏制怒火，粉碎欲望，却偏无法钳制爱你的自己。”

她喃喃。

莉莉安步行至庭院，入冬的风狡猾地钻进衣袖，冻得她瑟瑟发抖。

冬天的院落里，草木的灵魂都去了南方过冬，除了三色堇。

三色堇的花语是请思念我，关于她的传说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故事，爱神丘比特误射了白色的堇菜花，使得她的花瓣上留下了血泪的痕迹，成就了她美丽的色彩。

如果不是爱神之箭走偏，那么她不要那美丽的色彩也罢。

莉莉安拢起厚重的裙摆，想采撷一朵仔细观摩。而她伸出手，指尖碰触着它们的茎叶，一时间有些犹豫。

罢了，她更想看看，初雪那天，她们能否坚持着盛放。

翌日

曙光国的地域，相较于暮色国偏北，寒潮总是先一步到达他们的土地，从不迟到或是偶尔停脚歇歇，一夜醒来，就会发现空气都被掉包了。

侍从“报告殿下，因为冬季的来临，奥克斯对边境地区的侵扰次数减少，并且已经退回到国界之外。”

毕维斯抓着厚厚一沓的文案，若沉思状。

毕维斯“为什么暮色国对边境居民的援助物资已经不比往日？”

毕维斯发问。

侍从“实际…不止如此，他们在货物流通和贸易往来上，也新增了很多提案...”

毕维斯想到几天前对阿姬塔说的话，顿时一阵头痛。

奥克斯是两国的共同敌人，彼此本来就是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仅仅因为暮色国的地理位置相对安全，就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贵态，而这种互利共赢的贸易模式也不是他们由心而发的，一切合作，都是建立在联姻的基础上。

愚蠢透顶。

不过也难怪王室加紧了联姻的步伐，毕维斯这样倔强的王储，还真是“史上第一人”。

但他着实不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爱情是相互的，无论哪一方多走一步，对两方来说都是辛苦。

毕维斯非常明白，他的母亲不爱国王，从他记事起，就隐约察觉到王后的心中有一道壁垒，结果打开之后发现其中空空如也，好像内心深处封存的东西都被剔除了个干净。

仅有过一次，是在夜幕四合的时候，整个皇宫都睡着了。

星宿都快要沉没山岳，母亲抬头看那一轮稀缺的弯月，那天起了茫茫雾海，月亮只是一个模糊的光斑。少年的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母亲，为什么哭红了眼睛，母亲轻轻地拥他入怀。

“只是雾气太浓，浓到润湿了眼睛。”

他当时尚且年幼，可是也能感受到这无以言表的悲伤。当途径的月色被苟藏，夜渐渐不再撩人，他便明白，纵有千山万水甘之如饴的深情，可终是差了一个对眼的人。

毕维斯放下了文案。

毕维斯“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任性吗?”

侍从不语，他无力评价王储的行径。

如今，爱情与责任的天平到了自己的手中，究竟要让哪一边载上他的心？破釜沉舟，究竟是勇敢还是自私呢。

勇敢...怎么就这么难呢。

毕维斯下意识想到了一抹金色的身影。

室外的西北风扯着个嗓门。好像，冬日大会就快到了吧。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