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返程

第二十三回 返程

　　说不了，只见门上人拿了一个帖子，进来禀道：“张少伯夫人着人在外，来下请帖。”鲁相国正接帖子到手，罗师太正走起身，鲁相国留住道：“待我打发了来人，还再在这里细谈一谈去。”罗师太道：“不瞒夫人说，小道敬承花夫人台命，特地赍书投上。诚恐稽迟，因此未敢回敝观去哩。”鲁相国道：“既然如此，我却不敢久留。”遂起身送出仪门。

　　说这罗师太别了鲁相国，出得城来，渐觉红轮西坠，思量要到七仙岩，却又回去不及。只得径到紫荆庵里，顺便望一望李归一，就好借她庵中宿歇一宵。正走进庵门，见那东廊下站着一个后生道士，穿了一身孝服。罗师太向前仔细认了一认，原来就是李归一的徒孙。

　　那道士却也认得是罗师太，连忙过来问道：“老师，敢是七仙岩文星庵罗老师么？”罗师太道：“然也。我在京中回来，特地来访李归一师兄，敢劳传说一声。”那道土道：“老师想不知道，我家李师祖三月前偶得疯症，已身故了。”罗师太大惊道：“有这等事！她的灵柩如今还停在那里？烦你引我去见一见。”那道士道：“现停柩在后面客厅里，请老师进去就是。”罗师太便叹一口气道：“这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个就一同来到客厅里，果见有李归一灵柩停在中间。罗师太就向柩前拜了几拜，十分悲咽。

　　那道士道：“老师，今日多应回观不及了，自到净室里安宿罢。”罗师太道：“我一向在京中，如今恰才回来，特地望望李师兄，不想她早已亡故，我尚欠情，怎敢搅扰。”那道士道：“说哪里话。老师与我师祖，道义相交，意气相与，非止一日。我们晚辈正要另乞垂青，终不然师祖亡过，老师便把这条路断绝了不成。”罗师太笑道：“说得有理。明日少不得两家正要往来，就劳指引到净室借宿一宿。”

　　道犹未了，那道童搬出晚饭来。两人饭毕，那道士便向柩前拿了一枝残烛，引了罗师太到净室里。原来这净室却是李归一在时做卧房的。

　　罗师太走进去，看见收拾得异样齐整，便问道：“这间净室，还是哪一位的？”那道士道：“这原是李师祖的卧房。”罗师太道；“我谅来决是李师兄的净室了，果然她收拾得精致。尝闻她在生时节，专好吟诗作赋，待我把架上简一简，看有甚么遗稿存下，拿些去做故迹也好。”那道士道：“老师有所不知，我家李师祖近来这几年渐觉老迈，那条吟诗作赋的肚肠不知丢在那边，只恐怕没有甚么诗稿遗下哩。”罗师太道：“虽然没甚遗下，也待我简一简看。”便把烛台拿将过来，向架上翻了一会，只见一部书里藏着一个柬帖，写着两行字道：

　　第一甲一名花慕蓝，花阳城人氏。

　　第三甲末名梁莉，花阳城人氏。

　　罗师太看了，老大吃一惊，道：“这分明是李师兄的笔迹。难道她三月前就晓得她两个是今科同榜的，好古怪！”殊不知李归一在日，道行有成，知过去未来，所以预知二人未来之事。罗师太知她有些道行，遂向花阳城中各处乡绅极力称扬。众乡绅各捐赀筑了一座宝塔，把她安厝，便把紫荆庵改为归一上院。

　　说这花状元，自写书与罗师太寄来，不觉又是两个多月。一日，花翰林于关真君祠内设席，请她与梁进士二人。饮酒之间，花状元与梁进土陡然谈起当初祈梦一事。花翰林问道：“二位当日梦中，曾得些甚么佳兆么？”花状元便把梦里缘由一一说知。花翰林道：“原来得了这样一个奇梦，岂不是关真君的灵感。”梁进士道：“妹妹，你当日既有此梦，何不与姐姐一讲？”花翰林道：“贤契，天机不可漏泄，不说破的妙。”

　　花状元道：“梁姐姐，你我蒙真君保佑，俱得成名。神明之德，不可不报。愚意正欲与兄商量，捐些赀费，要把圣像重装，殿宇重建，未审尊意如何？”梁进士道：“妹妹既有此意，姐姐无不从命。”花状元便唤庙祝过来商量，估计人工木料并一应等项，须用千金。次日就各捐五百两。择日兴工，不满两月之期，把一所真君的祠宇焕然一新，真君圣像遍体装金。

　　不数日，花阳有讣音至，说梁司牧身故。梁进士闻讣，痛悼不已，花翰林与花状元再三宽慰，次日就要整顿行李，回家守制。花状元道：“梁姐姐既为令堂伯母丧事，急于回去，但程途遥远，跋涉艰难，不可造次。若再消停得几日，罗老师有回家消息，大家乘了坐船，一齐回去，却不是好。”梁进士强作笑颜道：“母丧不可久滞他乡。若罗老师果然回去，便等两日，这也使得。”

　　说不了，只见花翰林差人来说：“昨日命下，钦赐驰驿还乡，只是三二日内起马。”梁进士与花状元大喜，各自吩咐家人，收拾行李，专候登程。

　　花翰林吩咐打点两只座船，一只乘了花状元、梁进士、两家家眷，一只乘了自己并谢太爷，择日开船。朝行暮止，将及半月，就到花阳。

　　那罗师太得知他们回来，连忙同文星庵道士远出迎接。花翰林问道：“二位从哪里来？”罗师太道：“小道是七仙岩文星庵罗英，特来迎接花夫人、谢老爷、梁娘子的。”花状元、梁进士听说是罗师太，就着人回复道：“舟中不便接见，权留在紫荆庵里，明日面拜。”罗师太便同了那道士回到归一上院住下。

花翰林与谢太爷的轿子在前，花状元与梁进士的轿子在后，进了城。梁进士先别回去。谢太爷对花翰林道：“实不相瞒，学生久离花阳，已无家舍，须在此告别，好寻寓所安歇。”花翰林道：“学生与老先生，正是通家至谊。我家尽有空闲房屋，任凭选择一所便是。”谢太爷道：“虽承美意，只恐在府上搅扰，不当稳便。”花翰林笑道：“老先生觉有些腐气，这句话一发不像通家的了。”谢太爷也笑，一齐同到花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