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一144

“有劳王叔，敬问国运！”

殷寿钟鸣之声居高而下响彻天地，似开天辟地之初第一声轰鸣雷动，帝王之怒，伏尸百万的沉重并非只是一句空话，天子之太恍若金龙腾飞在光芒璀璨之下，举止优雅中带着威仪典范，傲世苍穹之心比间天地日月。

上古王朝和统治者的合法性，来自天命。血腥神秘的殷商，需要大量的依靠占卜来解释制订国家政策，祭祀甚至人祭来向祖先祈祷。

作为殷商最具影响力的人物，掌管祖宗祭祀和占卜，唯一一个可以和天地鬼神沟通的凡人祭司，比干当之无愧成为这场帝王登基盛典的主心骨，属于帝王拢光之秀，唯他陪衬不可缺失。

甲骨卜辞是作为祭司首选之重，帝王登基之日便要问择吉凶，进行占卜，其中大量的是关于农业、战争、疾病、祭祀等，渐渐推而广之，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请示鬼神，来决定来日安康，国运昌盛。

占卜时将龟甲、兽骨加以烧灼，观察所形成的裂纹形状，然后根据裂纹的形状，来判断事情的吉凶。甲骨占卜之后，卜人将所卜问的内容及事后应验的情况，刻在甲骨上，这就是甲骨卜辞。

侧旁乐器参差，礼赞先祖，献曲殷商，歌功颂德，配以十二个半音齐喑旋宫转调，圆雕江汉，阴刻如底的黑暗浮雕，縣漆彩绘，敬各路鬼神，厚载恩德。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祭台上贞人们高声吟唱祭文，四方巫祝立东南西北接引祭司维持祭礼，跳傩舞愉神，乐礼达天地。

巨大的竹制玄鸟由手工扎制，巫祝的舞蹈带着原始初民的神秘和癫狂，周边乐队弹奏有笙有筑，都是带着近乎失传的上古乐器。

因凡人不可窥神之面。巫师祭司是凡人和神的使者。亦不能窥，以符条面具遮面大司命比干举着明火在龟甲之下问卦，却见到龟甲寸寸开裂，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碎片散落一地，此等异状惊的比干心神俱裂，连带着今日朝拜众臣浮心躁动，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君王腾升怒面。

突然到来的波折像截断了所有人生机希望，即将到来的厄难令无数人揪心不已，更是深觉今日难逃一劫。

更有人将先祖鬼神奉为圭臬之人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念叨不停，但求莫要降罪。

也有对殷寿持观望之态者，面具担忧之余求明哲保身之谋。还有不少人暗讽讥笑殷寿登基未看黄历，先祖震怒，德不配位，他们已经开始暗地里帮殷寿做好了宣传。

比干生平第一次见如此凶兆，向来端坐云端平淡如水之人失去理智，前所未有的惊恐之态，让一个将贵族礼仪不为外物悲喜之人的骨头彻底敲碎，拖着快要散架的骨头一路摸爬打滚，狰狞着面目，蓬头垢面，狼狈到达帝王脚边。

那掉落的司祭符冠砸在白色石阶上，随着下落之态冲击惯性滚到最低层，每一个下坠就像是死亡丧钟敲击，亦如那逐渐下沉的心，在黑暗深渊中被腐蚀。

“天弃我大商.....”

比干反复说着这一句话身体颤抖，呼吸粗喘，音色从绝望呼喊到最后低沉哀恸，那番模样像极了一个卑微求生的蝼蚁，只存着一股气，只风轻轻一吹，就彻底散了。

南婧曦隐在角落中，将这一出戏看的分明，只是这甲骨占卜破裂似乎并不能展现出鬼神张狂凌驾众人之心。

晴空被乌云横扫，寥落暗沉将天地化为一片黑白，贪得无厌的浊红正将衰微带至天下生灵，肆虐的赤色迷狂在一片声嘶力竭中，漆黑的恐惧叫灵魂都震颤，血云带着不详诅咒气息逐渐压近，好似这场祭典触怒了上苍，控诉着人世间礼崩乐坏，秩序已死的荼毒，新鲜的世界因为他们才翻出难闻腥血。

殷寿抿着薄唇，清幽的瞳孔透着暴戾前的祥和，十二琉掩住了狂野的面目，华服禁锢了他的暴戾，硬生生透出几分儒雅，却一点也看不出他真实情绪，只能感觉到他压抑住的萧索肃意。

在他的登基大典上占卜龟甲在火焰中崩塌，尤其是那声声血泣之词，简直是给登基为新王的他脸上狠狠地甩了一鞭子。

“王叔何出此言？”殷寿抬头望向这片俯视大地的苍穹，眼中的野望未曾熄灭，反而激起了长久的反抗。

比干指向碎裂龟甲，“我以大商国运问天，天碎龟甲，以此作答。”

殷寿扶起比干，“大商何罪至此天谴？”

比干捧着龟甲，状如哭天，好似罪如己身，痛哭哀嚎，“殷商王族，杀伐太重，世间之罪，莫过于此，故此上天震怒，我们成汤子孙，已不配为天下共主了。”

“本王献一百人牲祭天，以息天怒！”

殷寿毫不迟疑要以人牲献祭，甚至加到一万人牲，都被比干否定。

就在殷寿准备沟通黑小邪破局之路时，比干已经开始谏言，“当年成汤祖先一统天下之时，杀伐太重，招至天谴，天下大旱七年，大地寸草不生。成汤先祖筑台祭天，自焚其身。终于感动上天，降下甘霖。”

“王叔莫非想让我效法成汤先祖自焚祭天？”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南婧曦却听出了一股杀意，这股杀意不光是对准他的王叔比干，更是对鬼神的憎恶和质疑，反正在他殷寿眼中，鬼神天地，唯他最为尊贵。

比干虽然并未言明，和直言也没什么分别，南婧曦听来倒像是道德绑架，当众施压给殷寿，让他答应献祭。

此时的殷寿仍然处在偏执分裂的认知层面，根据祖先惯例，当王需要自焚祭天，有好名声但没命。

和饕餮交易，既能当王又能保命，但会众叛亲离。但在动物界，王者本就是唯我独尊的存在，需要用力量战胜所有才能成为王者。

人，之所以能成为人，就是需要具备社会性。人的生物属性是让个体看见自身的欲望，不管是争斗是杀戮，不管是抗争还是使用计谋。而人的社会属性就是适当压制自己的自然属性，用符合社会发展的方式去成就自己，达成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