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录（五）

“我说这几天叔叔怎么了？”息辕站在府外，靠着墙望着天问姬野。“什么事也不干，天天闷在家里读那本破书。”

姬野坐在息辕脚边，旁边立着他的那杆虎牙枪，金色的枪尖反射出一股冷意。他抚摸着枪杆的尾部，耸耸肩，“鬼知道，自从上次告诉将军了那个人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屋里看书。难不成是躲避那个人？”

“叔叔也是武殿指挥啊，现在也不去看禁军操练了，变雷云伯烈去当指挥了。还好那家伙还算公正一点，雷云正柯那小子还想偷懒，被雷云伯烈罚在太阳底下练了几个小时的刀。”息辕不屑地说，“那帮人真那么可怕？叔叔竟然也不敢出门了，以他的身手，几个人不在话下。”

“谁知道敌人会耍什么花招，上次雷云正柯那小子想偷袭我，连绊马索都用上了。结果反被我打一顿。”姬野笑笑，“这几天没去找羽然，估计羽然也不敢一个人出门。以她那性格，估计也闷个半死。”

“等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后再说吧。”息辕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对空挥了几下子，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现在去可能会连累上她。”

姬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点点头，“嗯。”

息辕转过身，“比划两下？”他冲姬野挥挥刀，“闲着没事干不如比试一下。”

“好啊，我去拿棍子。”姬野柱着长枪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便向府里走，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姬野！”他回头一看，却见羽然向他奔来。

他几步向前，拉着羽然的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要一个人出来吗？”

“谁说我一个人来的？”羽然嘟嘟嘴，“爷爷跟在后面呢，说要过来见见息将军。”她探头向府里望了望，“息将军在府吧？”

“在，这几天都在府里看书。”姬野放开羽然的手，身子往旁边靠了靠，羽然才发现息辕也在。她朝他挤了挤眼，打了声招呼，“嗨！”

息辕尴尬地挥挥手，求救似的看向姬野，姬野碰上他的目光，假装没看到，把眼神看向了四周。

羽然走上前，拿肩膀撞了撞息辕，“还在记仇？”她歪着头看向息辕的脸，随机拿拳头捶了一下息辕的胸口，咯咯笑，“小气！不救跟你开了个玩笑么？”

息辕再次尴尬地笑笑，看向羽然背后，“你爷爷呢？”他一直听息衍说起羽然的爷爷，姬野也是，自从当起了息衍的学生，他就听说了这个人，也才认识了羽然。他俩心中一直对这个神秘的老人充满猜测。

”在你后面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一惊，赶忙转过头，只见那你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穿着一件黑袍站在他后面，挂着老者专有的慈祥的笑容，但他的身子挺得笔直，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的有力。

“你好......”息辕不知道怎么开口，便胡乱一桶混了过去，而姬野在不远处看着。他早就知道老人在息辕背后，可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老人是自己的女孩的爷爷。他越发心惊胆战，想趁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这时羽然大声说：“爷爷，这位就是姬野！”她早就注意到了姬野神色不太对，想必也是因为身份特殊而感觉尴尬，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走上前去，挽着姬野的胳膊，头靠在姬野的肩上，引着他往老人面前走去。

姬野心中一万匹马奔腾着，抬起头，老人高高的身影已在他面前，他顿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嗨......”他说出了这句自己都觉得难堪的话之后，脸上挤出了笑容，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

老人这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就是姬野啊。”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明显的失望，“本以为是个有出息的商人儿子呢。”

姬野不知道怎么回答，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低下头，眼神求救似的偷偷看向息辕，这时息辕把头一抬，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神情，”叫你刚才不帮我！”息辕在心中讽刺道。

这时老人哈哈大笑，“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又换上了原来那副慈祥的表情，看向姬野，“从你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概。尤其是......你的那柄枪。”他望向姬野身后的那柄虎牙枪。“是柄好枪，但不要让它伤了你的心，寄宿在这柄枪中的灵魂是很不甘的，能驯服它，”老人又看着姬野，“不是一般的男人能做到的。”

“可以让我摸一下这柄枪吗？”老人问姬野。

“可以。”姬野犹豫着补充了一句，“但它有意识，他若不喜欢你，是不会......”

老人微笑着走过去，“不喜欢？当年它在我手中可是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他走过去，拿起那柄沉重的枪，把脸贴在枪柄上，轻轻地说，“你有了新主人，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是么？”

这时这柄枪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像是某个被封印在地狱的魔鬼发出的吼声，但没有任何的凶狠，而是温和。

姬野大吃一惊，这是柄魂印武器，里面寄宿着一个灵魂他是知道的，而在他父亲临死的时候，他把这柄枪塞到了姬野的手中，说道：“带着它，带着枪中的灵魂，去征服天下！”

当时的姬野还小，只是拿起沉重的枪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回过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父亲的身躯消失在大火之中，最后一位神秘的人在他昏迷、毫无意识的时候，将他带来了下唐，并放到息衍府中，他在床上躺了两天，而息衍就坐在他身边，望着他的脸和那柄枪。

而刚才老人的话像是以前用过这柄枪，姬野忽地抬头，上前几步，“请问，”姬野的眼中透着热切，“您认识姬谦正吗？”

老人神色微微改变，随后叹口气，“他本是个出色的武士。”他微微摇头，姬野默默地听着。“可他太傻了。”老人摸摸姬野的头，温和地说，“你父亲的事，忘掉吧，你只需记得，他很爱你。”

老人踏进府中，而姬野呆呆地站在府外，望着那柄枪。

“不见万古英雄曾拔剑。”老人进了府中，大声说出了这句话。而在屋内的息衍早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与喧嚣声，微微一笑。他起身，走出门外。“铁笛高吹龙吟夜。”他应出了下句。

老人和息衍同时大笑，各自上前几步拥抱了一下，三十几岁的姬野和年过六十的老人却像一对老朋友一般。

老人笑完之后，恢复了凝重的神情，“你我向来不是废话多的人，那我就直说了。”他压低声音，“你说，辰月的人东山再起了？”

息衍微微侧头，确定老人之后再无别人，便点点头，然后身子让开，“屋里说话方便一点。请。”

“你确定么？”老人神色严峻。

“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息衍的声音也是平常少见的毫无温度。“最近奇怪的事太多了。据说嬴无翳突然要攻打晋北雷千叶，而此时帝都白氏要求征兵讨伐嬴无翳，前些日子又有人跟踪姬野他们。我猜这些不是巧合，背后有什么人在策划着这一切。”

老人微微点头，“白氏已经堕落了，现在的长公主也是野心极大之人，不可信。却说嬴无翳要去打一场傻子才会打的仗，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又有人跟踪姬野他们。”他目直视着息衍的眼睛，“他们是来找你的。”

息衍点头，“息辕他们也推测出了，所以我找你过来，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老人冷笑着，“辰月那帮愚民几十年前毁掉了月央，现在还想来挑战我们的底线吗？他们若是想战，”他一字一顿，语气中透出极大的讽刺与不屑，“我们便陪他们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