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出生在晋北的一个小镇。
从出生一直到他二十二岁那年,一直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镇上本来就一所比较一般的学校,可他也不读书,整日都在外面拿着一根棍子耍来耍去,或者就是叼着根草躺在那片在埋葬了古代数十万士兵的坟场后面的绿草坪——整个镇的孩子都觉得他勇敢,很少有人敢去那里,即便是在白天。
于是他妈就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指着他脏兮兮的头发说,你以后当兵去吧。
他就成了小镇上仅有的几十名骑兵之一。
小镇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而北方战乱频发,晋北的多数兵力都被调到北方,镇守都城的士兵就不足;更别说这种偏僻的小镇子。趁着这时候,山贼便再次聚集起来,竟是一支数千人的大队了——至少对于仅仅几十人的骑兵来说确实如此。
夜色降临,黑压压的一片人便吵吵闹闹地来到小镇前,几十名骑兵在几百步开外握着弓搭着箭遥遥望着,可谁也不敢开弓——他们深知敌我实力悬殊,一旦开战,便是绝对的失败;相比之下若山贼只是想要物资,倒还算好。
晟也是这么想,毕竟他年轻,资历少,除了年少时的斗殴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躲在老大——骑兵平时叫首领都叫老大——伟岸的身躯之后,不安地摸着佩刀刀柄。
“老死也是死,只不过晚来一点而已。”低沉雄厚的嗓音响起,透着一股子狠劲,晟惊讶地望着老大。
随着山贼第一支箭的射出,山贼大队开始了毫无顾忌的进攻,喊声震慑这每个骑兵恐慌的内心,起码一半人的心中都萌生出“投降“的想法;但这时老大举起了弓,有人也迟疑地举起了弓,晟也一样。”放箭!“老大大吼,几十支箭射向了山贼,随机是山贼带着愤怒的砍刀加速到来。
老大拔出佩刀,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的山贼。“杀!”他嘶哑地吼着,眼中放出慑人的光。马蹄声如雷响起,剩余骑兵都呆呆地望着这场一对几千的冲锋。
“怎么......办?”晟开始恐惧起来,他明白这不是什么演习,这是真实的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死的,要么只是这些骑兵,要么是全镇人。“我......我......”他呆呆地看着手心。
他突然想起他所心爱的女孩,也是在这个镇上。他想起那时一个下午都躺在镇上学校的门口,只为在放学时见上这个女孩一面;他想起他丈夫离世的老母亲在他小时候一遍遍地指着他的脑袋大骂,但又在他受伤时心疼地抱着他;他想起那帮子狐朋狗友与他一起偷猪肉来烤着吃;他想起隔壁的大爷,跟他一遍遍吹嘘着年轻时的驰骋沙场;他想起老大搂着他的肩膀大笑着,说以后一定要进到出云骑军里......
而此时老大在奔向黄泉。他抬起头,望着那个背影,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下来......他知道山贼首领不是个好人,他清楚这些骑兵失败全镇就会死掉很多人......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将离他而去......他紧咬的牙关中渗出血丝,这是最后的选择机会了,投降,用那些人的死保住自己,或是像个堂堂正正的骑兵战死。
他突然拔出佩刀,眼泪不停,嘴角的血丝不停,整张脸因愤怒而变得狰狞,像杀红了眼的魔鬼一般,“杀!杀!”他嘶哑地吼着,“杀!”
他带马向前奔去,高举的佩刀在月光下映出无情愤怒的光辉,他的眼中燃着怒火,仿佛要把世界燃尽......他奔向死亡,没有回头也再也无法回头。
剩下的几十名骑兵见两人都不要命似的冲锋,都震惊了,而随后而来的也是满腔的怒火,满腔的凶狠。“杀!杀!“杀声震天动地,马蹄声如雷崩。
晟的战马早已中箭而死,他则在敌群中左突右进,鲜血与哀嚎声充斥着他的视线与耳朵,神志中只有一个词:杀人。
几十个骑兵的冲锋杀寒了山贼大队的勇气,尽管骑兵只剩下大腿中箭的晟与一名断手的骑兵,但几千人的大队竟一哄而散......晟的旁边,是山贼首领的头颅。
鲜血染红的大地被月光照亮,圣洁的白与血腥的红融合在一起,像一场天使和魔鬼共同举办的葬礼。
晟躺躺在地上,眼中倒映着夜空的繁星,和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