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公元2035年,10月13号,下午1点。
地点:济江市区边缘的一间医院中。
洁白的病房内,林洛如往常一样,独自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接受着几位医生的听诊。
听诊完毕,林洛问道:“我的病情,估计又加重了吧。”
那几位医生估计是新来的,听闻林洛发问,脸上便露出笑来,轻声说道:“你放心,没你想象的这么严重,你的病情很稳定的,安心养病就是了。”
林洛听了,反倒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们看了一会,而后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几个,怕是新来的吧,治疗我的医生这么多,也就你们这些新人能有这么笨拙的演技了。”
那几位医生听闻便是一楞,接着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林洛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呵,我自己的病,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上一个医生才把最新的病历给我。癌症晚期,多发性病灶,还以心肺两个器官最为严重,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嘛,虽然早治晚治都一样了。像这样的人,早就时日无多了,唉呀,可真是造化弄人……”
在一旁听着林洛自言自语的几位医生沉默的听完了林洛的话语,便都一个个离开了,可正当最后一个医生准备离开时,林洛却又开口道: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
哪位医生身子一僵,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硬是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容,看着林洛说道:“您还有什么问题?”
林洛则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要事,只是……你们把一切都和我说了,但我思来想去,反反复复地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病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一直都没告诉我……还能活多久?”
那医生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笑容不变,吸一口气,开口道:“没事的,就算是您这样的患者,只要全力配合治疗,活个……”
“呵”,他话还没说完,却听林洛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开口呵斥道:“都到现在了,你还和我这么一个黄土埋到鼻梁骨的人装什么装?说实话!”
他声音虽不大,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愤懑与冷冽。很明显,林洛是真的生气了。
这一下可把那医生吓得不轻,连忙开口说道:“哎哎哎患者你别动气,我说实话就是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这要再气出个好歹可就完了。”
看着阴沉着脸的的林洛点了点头,他先是踌躇了一会,最后终于开口道:“抱歉,即使根据我们最乐观的推测来看,您最多还有……三个月。这还是在纳米医疗机器人的加持下,如果坚持保守治疗的话,最多两个星期。”说完那医生便离开了。
听到这话,林洛反而安定了下来,他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两个星期么,哼,老天,你可还真是不给我留条活路啊……唔,咳咳咳……”
林洛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连忙从旁边抽出两张纸巾捂在嘴上,咳了好一会才把卡在嗓子里的东西咳出来。他扫了一眼,如往常一样,又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黑色的血痰罢了。他随手将其丢进垃圾桶,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绪放飞了起来。
就这样躺了一会后,林洛逐渐产生了睡意,他刚准备闭上眼睡会,却在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那声音似近似远,虽然并没有叫他的名字,但不知为什么,林洛可以肯定就是在呼唤他。于是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来,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门边站着一位全身身着黑衣,肩披黑色披风,头戴黑色斗笠的人。林洛看他这身奇异的衣服搭配顿时就清醒了不少,心里一边思量这家伙穿成这样究竟是怎样悄无声息避人眼目进入医院来到这里的,一边尽量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他。这人此时靠在门边,双手交叉,低垂着头,斗笠将他的脸尽数遮挡,不过看身形好像是个男性。
“嘎吱”,林洛起身的声音似乎被他察觉到了,只见他微微抬了下头,用低沉的声音问道:“醒了?”
林洛刚想开口回答,不过那人看起来并不想多费口舌。他做了个跟我来的动作,便走了出去。不知怎的,林洛半是困惑半是好奇的跟着他走了出去。在走廊上,林洛看到那黑衣人远远的走上了楼,他也紧跟着上楼。一直到了医院的天台,他看见黑衣人靠在护栏上,手里似乎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此时正值深秋,天台的风很大,呼呼的寒风吹在林洛的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下他可完全清醒了。为了保证安全,他先是确保和那黑衣人人有十步距离,而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天台的门是打开的以免那家伙不怀好意给他锁了的同时还能有利于逃跑。
不过林洛的这些小动作逃不过那黑衣人的眼睛,他笑了两声,缓缓抬头。只见他戴着一张漆黑的纸人面具,只不过这面具上的黑色似乎并不是颜料。而更像是血液干枯氧化后的褐黑色。
“怎么,害怕我会对你动手吗?”那黑衣人开口道。
“难道不是吗,比起这个,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找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林洛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嗯,与其讨论这些,不如看看风景。”那黑衣人转了个身,背对林洛,不急不慢的开口道,“你看这夕阳,多美。”
“所以说你到底想……”
“只可惜,你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呵,你年纪轻轻的,身上那股死亡,腐烂的气息就这么浓烈了,这可实在是有些反常。相信我,你现在要是出院,保证不下十只乌鸦围着你飞。”
“好了,说回正题,林洛,如果我说可以让你获得新生,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在开玩笑吧,人死那有复活的?”
“死人当然不能复活,可你现在不还有两个星期的命么?”
“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
那黑衣人似乎有点火了,把手一挥,打断了林洛的话,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些烦躁与强硬。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重新活一次!”
“…………”
“呵,林洛,我知道你这一辈子都过的很坎坷,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有骨气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还是说,你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最终作为一个根本没人记得的废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真是可笑,林洛,你真让我失望,一个将死之人,连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步都迈不出……”
“够了!”林洛大吼一声,打断了那黑衣人的话,“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其实早就受够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像一个懦夫逃避现实,过完这所剩无几的人生了。这种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那么,好,我想明白了,我决定相信你的话,我想要再一次的——重获新生。”
当林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那黑衣人嘴角上扬,诡异的笑了起来。“哼哼哼,很好,林洛,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了,单凭这一点便已足够。那么,我也应该把东西给你了——接着。”
林洛只见那黑衣人一挥手,眼前便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带有方形屏幕的黑色手表,其背面纹着怪异的红色花纹。林洛看了一会,并没有将其戴上,而是留了个心眼,把手表揣在了兜里,开口问道:“这手表是做什么用的?”
那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开口说道:“无妨,你现在并不需要明白的太多。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一个‘系统’。不过,你以后若能再次遇见我,那么我则会解释你的所有疑问。以及……这手表戴不戴,可由不得你。”
说罢,他便打了个响指,只听“啪”的一声,林洛感觉自己刚才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突然疼了一下。他心里一惊,连忙将手抽出,却发现那表已经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扣的死死的,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而且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血流,从手腕处流向他的体内。
林洛急忙问道:“这又是……”
那黑衣人摊了摊手,说道:“放心,这只是一根探针而已,它与系统捆绑在一起,用来检测你的生命体征,并为系统的开启打个基础罢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我对你动手干什么?再说了,我要是真的动手,又何必搞这点小动作?好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那么我就走了,你就静等系统开启的那天吧。”
林洛本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此时连忙开口说道:“等等,先别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黑衣人听到这话,缓缓开口道:“名字这东西,每个人都有,没什么特殊的。而代号则不同,它在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也正因为如此,记住一个代号远比记住一个名字简单,所以,你可以称呼我为——纸面。”
还不等林洛反应过来,忽的一阵大风刮过,林洛不禁眯起了眼睛。朦胧中,他似乎看到站在天台边缘的纸面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林洛吃了一惊,连忙跑到天台边缘,扒着栏杆朝下看,哪里还有那纸面的影子。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纸面的确是消失后带着一脑子的问题回到了病房,开始沉思了起来。
手表、纸面、系统……这些问题宛如一堆装在麻袋里的蛇,彼此纠缠不清,搅的林洛头疼。他想了半天也理不出来个头绪,只好作罢。然后他则查看起了左手上的手表,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手表一个按键都没有,左右侧面则各有一个孔洞。且整个表虽然看起来比较新,但在表身上却有不少磨痕,其中大多数痕迹都像是用劈砍凿刨之类的工具造成的,似乎这表的上一任主人恨透了这块表,用其所能用的想将这表毁掉。
“有意思……”林洛在脑补完画面后摇了摇头,“谁会跟块表过不去呢?是我想多了。”接着,他又试了试能不能打开表,结果自然是失败。没办法,林洛只好躺在床上,心里吐槽着纸面这货怕不是自己家里人安排来的一个有些中二的穷亲戚买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淘来的一个都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电话手表来安慰安慰我?嗯,肯定是这样的!就这样,林洛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了。
虽然林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命数会来的这么快。
晚上,林洛混混沉沉的睡了没多久,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痛。他刚醒过来,却又开始咳嗽,刚咳没两下,一片黑痰就猛的咳了出来。林洛强撑着下了床,刚想摁铃呼救。胸口的疼痛忽然急速加剧,疼的林洛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伸出苍白无力颤抖的手。就在将要摁到铃的时候,林洛的咳嗽停顿了一下,随后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
“噗”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是死神敲响的丧钟。林洛嘴巴张开,一抹猩红从中喷出,飞射到地板上,狰狞的扩散开来。与此同时,伴随着声音,林洛全身的力气就立马被抽干了。他无力的倒在血泊中,虽然摁到了铃,可那又怎样呢?好绝望啊,我还不想死,我好不甘心……
在他眼中最后映出的,是自己的血构成的狞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