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末路

竹林在崆峒山上很多。

　　龙少游他们刚从一个竹林里出来，走了不到一里，便又进了另一个竹林。

　　这个竹林是普通的竹林，非要找出一点特殊的地方就是竹林里有木屋，木屋是普通的木屋，非要找出一点特殊的地方就是它里面坐了一个不普通的人，一个正在等死的人。

　　龙少游一行已经到了木屋前，龙少游一直都很有礼貌，他从来不会擅自进入一扇没有敲过的关着的门。

　　可是六扇门的捕快却不会有这么多讲究，捕快在追犯人的时候很难彬彬有礼。

　　木屋的门不太结实，就像段大川的骨头一样，单薄而脆弱。站在前面的六个六扇门的捕快已将门踢了个粉碎。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六扇门六个捕快已全部到在了地上。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还有谁敢进去，大家都觉得很惊奇，一时间没有人敢进这间屋子。

　　突然间，灵钰和龙少游冲天而起，一跳便到了屋顶，屋顶是木头做的骨架，脆的和门一样。不管是谁都能一脚踩一个洞，有了洞人就可以下去了。所以龙少游和灵钰现在正站在木屋里，很好地站在木屋里。

　　屋子不大，里面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桌子上一座白玉观音格格不入外，你在随便一个山中，找一个木屋都与这间不会相差太大。

　　“你们还是来了。”屋子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苍老而虚弱。

　　“你在等我们。”灵钰道。

　　“一直在等，已经等了二十年了。”屋角里坐在竹椅上的段大川道。

　　“用毒针等？”灵钰显然知道躺在地上的捕快是怎么死的。

　　“这是对无礼的一点惩罚。”段大川的眼睛像一只黑夜里狼的眼睛一样发着光。

　　孙小红和吴鸣在屋外听的到里面发生的事情。房顶的窟窿还在，他们却是从门里走进去的。而且现在已经到了段大川面前。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灵钰一直认为他是小时候自己认识的那个师傅。长大了懂事之后就在六扇门，倒是没有经常回崆峒山。至于赤剑盟当然知道，他也相信段大川告诉他的赤剑盟是锄强扶弱的组织，但当他看到吴鸣，看到孙小红，宁老爷子和王石京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一直坚信的好师傅，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这叫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而此时他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手里的钢构已经被攥的有些颤抖。

　　“是你想的那样的人。”段大川看着灵钰道。他的眼神里显然也没有以前的光芒，而是慈祥的目光。

　　“当初我去山东赴你们灵家的老太爷八十大寿，灵家是武林中的望族，参加寿礼的人本来就很多。而且又赶上灵家长子长孙出生，所以那天特别热闹，那场聚会进行了三天，三天后大部分来参加的武林人士都已走了，我本想走不料你父亲灵中任和我大喝了一场，我一直醉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又下起了大雨，无法出发。那一天同平时没有任何非同平常之处，可是到了晚上以后，灵家所有的人都熟睡了之后，我暗暗听到窗外有动静，悄悄在窗户里就看见有一批黑衣人进入了灵家，灵家的下人都住在外院，主人住在里院，当时外院的下人都已遇害了，看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悄悄的杀一些下人当然很简单。何况他们现在窗外将迷烟吹入房内。既然我能听到窗外的动静，你父亲当然也听见了，你父亲在家排行老大，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都是好手。我看到时他们已经从房间里窜了出来。站在了院子里。我当时也冲出了屋子，你父亲已看出了来者不善，所以让我带着你快走。”段大川叹了口气，显然他也不愿再提起这些往事。

　　“我也能看得出来对手不简单，我当时就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和他们拼，当时我在江湖上也已经有了一点名声，觉得自己也算江湖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更不会临阵退缩。”段大川又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个时候就是年轻，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于是上去就和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动了手，我自认为自己的钩以及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可是和他交手没过三个回合，我就已经被打得无还手之力，再一个回合，对方的剑已经刺到了我脖子上，辛亏父亲及时出手，我才保住了这条命。”段大川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我当时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太大，恐怕今天性命难保。萌生了退意，你父亲好像是看出了我的意思，便叫我赶快抱着你走。我也知道这既是给我的台阶，又是万全之策，所以我就带着你跑出了灵府。虽然一路上有黑衣人阻拦，但是灵家的人都武功高强，黑衣人也无神对付我，所以带着你出来并不难。将你带出来之后，我一口气跑到济南府外二十多里的一个叫做永宁村的村子里，为了不被人跟踪，我便抱着你在村子里的草垛里过了一夜，那一夜后半夜，可以看见济南府上空一片通红，我心中越发紧张，辛亏自己走得早，要不然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又替你父亲感到悲伤，他的确是一个好主人，一个好朋友。天亮了我便找了寻常一户人家，给你吃了奶后。一路绕小路回到了崆峒山。”灵钰听到这里眼眶显然更红了。

　　“回到崆峒山后，我知道杀你家的是赤剑盟的人，因为他们的衣服上都有赤剑盟的标志。有过了几年，当时崆峒派要修缮宫殿，山下本派田亩又因大旱无收，一个诺大的门派要维持需要一大笔银子，崆峒派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总是不能上街讨饭。我亲眼目睹过赤剑盟的实力，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于是我就想能不能借助赤剑盟的名气找钱，果然刚放出信，就有一大帮武林败类投靠了我建的赤剑盟，这多少年，这个赤剑盟给了崆峒派不少银子。可是我却一直不能告诉你真相，一方面因为我对你有种愧疚，不想让你走上这条路，另一方面你从小就刻苦练功，嫉恶如仇，我不知道你知道了这件事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直到你进了六扇门也没有告诉你。”段大川声音越辣越弱。

　　“但是我却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也总有一天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当时一念之差，今日你们一起上山寻我之仇恨也好，杀我因有损赤剑盟之威名也罢，只是崆峒弟子众多，切勿伤他们便是。”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讲了一个人的命运。

　　龙少游听了之后脸上没有表情，拿起酒壶喝了口酒。

　　孙小红和吴鸣不光听了故事，还知道了这个赤剑盟是假的，并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赤剑盟。段大川此刻已经没有气息了，因为他眼睛闭得很实，而且灵钰已经跪在地上，看起来很悲伤。

　　“不必悲伤！”一个声音从屋子外面传了进了。说话的人很快就走进了房间。

　　“他就是哪个给我们引路的人。”孙小红惊叹道，原来孙小红找的六扇门捕快不知上山路径，是远远看见一青影，沿途而来。

　　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竹林里的青衫少年。

　　“兄台是何人？”龙少游道。

　　“在下道号乐山，俗名灵珏。”青衣人道。

　　“灵钰，灵珏？难道是……”，吴鸣能猜到的其他人也都能猜到。

　　“段师傅还有救，你看他的手指。”灵珏对灵钰说。

　　灵钰才发现段大川手中有一点寒光，赫然就是王石京的钢针。剧毒的钢针。

　　灵珏将钢针取了，又将一枚药丸放入段大川口中道：“凡天下之毒，皆良药也，药者皆有七情：单行，相须，相使，相偎，相杀，相恶，相反。这毒也有解法。”

　　“你是……”灵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有些难以相信，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很亲切。就像是旧相识一样。

　　“崆峒山上的闲云罢了。”青衣人道。

　　“既然这段恩怨已断，灵钰切不可一直挂怀。”说罢随手将桌上的玉观音打破。

　　“小道士，有你的，我们走着瞧。”被打破的玉观音说话了。

　　“我自云中来，南海访迦叶。”青衣人道。这自然是说假观音在这里捣乱，我和真观音刚聊完天。

　　“灵家一脉。今系子之身矣。”青衣人对着灵钰又道。说罢又飘忽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而来，又是如何而去。

　　灵钰和其他人一样，已经猜出来这个青衣人可能是灵家后人，他劝灵钰不要进竹林，又给孙小红引路无不证明他是想免除这场争端。

　　地上的玉观音已经破了，可是为什么一只死物会说话呢，这难道也和段大川有关？这一切只能等段大川醒过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