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清风（4)

又是一夜，这边山寨城墙上依旧是在大眼瞪小眼，可他们依旧连根毛都没等到。到了清晨连那土匪头子都熬不住了：“敢耍我！好你个陆绎，你不来老子就去找你！。”那土匪头子已经是气急了，被人耍了两天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被耍道什么时候。好，既然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大人，鱼儿上钩了。”岑福接到消息忙跑到书房陆绎回禀，可却未见今夏在身旁。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陆绎冷笑，“你去通知高大人吧。”

岑福顿了顿回道：“是。”

山脚，一阵清风吹来，竹叶簌簌作响。陆绎的衣角被风吹起，衣袂飞扬。他在等，等他的鱼儿。

那伙贼寇刚走到山脚便被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一身大红飞鱼服在那些竹叶下显得更加晃眼。

“飞鱼服，你就是陆绎？”那贼人见着飞鱼服不免有些诧异。怎得等了这么久连根毛都没见着，自己一下山便遇见了。

“是。”陆绎冷笑。

“你奶奶的，你敢耍老子。”说罢，那贼寇便要拔刀上前。

陆绎冷哼一声“找死。”飞身阅处，反手将那人的刀从手里夺出，下一秒，那人便已倒地。见状，其他土匪也不甘示弱，拔出刀就要上。可毕竟已经连续站了两天的岗，体力早已不支。再加上陆绎亲卫皆是以一当十之人，不过片刻，百余人已是接连倒地。

“大人，高大人也已带人将贼人山寨攻克。”岑福从山寨方向而来，见陆绎已将贼人收拾干净，连忙下马禀报。

被带出来的不过百余人，少说那贼人山寨也还有两三百人，高燧不过几十人。因着陆绎前两日的戏耍这些人是一点斗志都没有只想着回去睡觉，再加上领头的不在，不过一刻钟便全然溃败。

“知道了，回官驿吧。”陆绎道。

刚下马，还未踏进门，便见一小厮模样的人急步向陆绎行来“陆大人，今日我家王爷寿宴，请大人到府一叙。”

这是一场妥妥的鸿门宴。

宁王府外表不过是白墙青瓦，并无多少出彩之处。入内，只见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这宁王府虽不大，可亭台楼榭，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因着今日是宁王寿宴，请了不少乐班戏子前来助兴，这场面倒真是罗绮芬芳，只应天上，难得人间。

陆绎抬脚进府，便见宁王正被一堆女子层层包围，好不快活。陆绎瞥了一下四周，只见大小官员皆在宁王左右列座，高燧亦在其间。

见陆绎前来，宁王不紧不慢的转了个方向，却并不起身：“陆指挥使自请就坐便是。”

陆绎也不推辞，转身坐下，转了转手上的白玉酒盏，轻描淡写地喝了一口。

出人意料，宴会的气氛格外和谐，和谐得让人尴尬。陆绎只低头把玩手上的白玉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高燧更是连筷子都不曾动过正襟危坐，其他官员更是连头都不抬。宁王拥着一群舞女看似只顾玩乐，余光却正打量着宴会的每个人。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

“陆指挥使在分宜住的还习惯吗？可有什么缺少的，跟本王说便是。“宁王朝陆绎道。

“习惯，不劳王爷。”陆绎连眼都未抬，淡淡答道。

……

沉默半晌，宁王慢吞吞，叹了口气道：“陛下近年来愈发沉迷丹药，不理国事，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既然皇帝派了陆绎起来，这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了，好，反正早晚是要反的，这破事今天咱们就往破里说！

听了这话，连一旁奏乐的乐工也呆住了，整个宴会噤若寒蝉。

陆绎并不说话，只听宁王继续道：“我身为皇家子弟，自有斩奸除恶之本分，只望能清除陛下身边奸邪之人啊。”说罢掩面哭了起来。

……

带头造反您倒是哭个什么劲呢，宁王是有意将出戏演到底了。

陆绎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抿了口酒，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清君侧，这个千百年来被用烂了的借口，如今还能亲耳听到，也是着实好笑。

啪的一声，一个玉盏摔碎在地。这个声音在这尴尬至极的宴会上显得格外刺耳。一时间，目光都集中在摔杯子的那人身上。

“陛下若有过，也是督察院御史台之责，我想还轮不到王爷出手”高燧起身嘲讽道。

“高大人此言差矣，我身为皇族子弟自然要为陛下分忧。”宁王听了这话缓缓歪坐在靠椅上。

高燧冷哼一声道：“王爷莫不是想再学一次奉天靖难不成。”

奉天靖难，这四个字一出来基本上就是骂人了。靖难之役朱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皇位握在自己手里，费劲心血削藩为的就是将这皇位牢牢把握在自家手里，不能让各地藩王有可乘之机。说你要奉天靖难就是明摆着骂你是不是要造反了。

“你，你。。。”宁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颇为好看，确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绎起身，旁人见这位皇帝派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在这宴会上一言不发，此时起身想是有话要说，齐刷刷地看向陆绎。

“王爷，陆某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开，高燧见状也拂袖跟了上去。

……

不说话也就罢了，自己先走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余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作何打算。宁王的脸色此时更是不太好看，他还动不了陆绎。因为，他还动不了当今天子。

回到官驿，高燧也跟了上来。

“陆大人，今日见状，想是宁王已经决意谋反了，此时召大小官员作陪怕是有试探之意。”高燧道。

陆绎皱了皱眉头，冷道：“应该就是近日了。”

是的，就是近日了，宁王收买的土匪已经被陆绎和高燧尽数剿灭，若此时不反，等到陆绎回京禀报皇帝怕是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岑福，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赶往华亭。”陆绎朝岑福吩咐道。

“大人，为何要去华亭？”高燧疑惑。

“若宁王真的造反，凭借分宜的这点兵力是绝不够的，你别忘了华亭的参将可是他的小舅子。你说他下一步会去哪里。“陆绎道。

“下官明白了。”高燧顿了顿又道：“大人可有旗牌？”。若无旗牌，纵使你是天王老子也是调不得兵的

陆绎笑了笑想着那人现下应该已到了金陵了：“高大人放心，陆某自有办法。”

“如此便再好不过。”

“高大人可随我一同前往华亭，这几日，宁王绝不会善罢甘休。”陆绎道。

“下官不能去。”高燧面色一肃正色继续道：“若宁王不动手，你我绝没有动兵的理由。”

“高大人的意思是？”陆绎问道。

“大人以为以往的弹劾宁王的折子为何没有一封送到宁王手上，他与朝中六部多由勾结，他们自然要替他隐瞒。下官能上一封折子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你我此时再上疏恐怕也不会呈到陛下手里。”

陆绎默了默，他知道高燧说的是对的。

“若等大人返京禀报陛下，只怕宁王早已反叛，到时候怕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宁王先动手，大人拿到旗牌调动华亭之兵镇压叛乱才不致大半江山沦于贼手。”高燧顿了顿又道：“高燧乃是江西知府，理当与分宜百姓共进退。”

“若宁王真的造反，第一个死的便是你，你可知道？”陆绎面沉如水道。

“只有我死，陛下才会知道宁王是真的反叛。”

“高大人..”陆绎心震了一下，想劝他，可高燧说的是对的，他知道！

高燧笑了笑道：“大人不必介怀，为国死节，为臣本分而已。”

是的，从上折子那一日开始他就知道宁王绝不会放过自己。无论是上折子还是今日宴会上斥责宁王，亦或是留在分宜，不过是为臣的本分！为国尽忠理当如此。

陆绎默了默朝高燧一拜：“言渊拜别！。”

高燧一怔，他未曾想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陆绎此时正向他行礼，半晌，忽然笑了笑：“大人保重。”想来，陆绎和他是一样吧，不畏艰难，为国尽忠，不过为的是本分而已。

“岑福，走吧。”陆绎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宁王，这笔债，我一定会替高燧，替分宜百姓讨回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