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一段路,范一一谎称要去方便,又回到淑贵妃的殿里。
淑贵妃还是老样子,手捧一卷书,看得入迷。
范一一“参见贵妃娘娘?”
淑贵妃抬起头,目光空洞又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淑贵妃“你还有什么事吗?”
范一一“娘娘,请恕臣女不敬,臣女有些话想说。”
淑贵妃“你说便是。”
范一一“娘娘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二殿下像您,心思单纯他只喜欢读书,想他小时还常因呆愣闹出笑话,可时局逼着他想这许多。您刚才不该这么说他,便是您这般想,也不应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这样说您的儿子。”
淑贵妃“你心疼他。”
淑贵妃的音调依旧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中。
范一一“我……”
淑贵妃“算了。你还有事吗?”
范一一“没了,臣女望娘娘善待二殿下,臣女告退。”
范一一走出殿门,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逾矩了,她仅以朋友的身份还不足以在他的母亲面前说这样的话,可她就是难受,这些话她若不说,便没人敢说,也没人愿意说了,李承泽更不会说,他只会憋在心里,不声不响,依旧眼巴巴地往他母妃身边凑。
淑贵妃感情淡薄,从前李承泽和淑贵妃一样,闷着头看书时,淑贵妃还会多指点一些,自从庆帝将李承泽推进旋涡,将他作为一把刀,淑贵妃对他更没什么话了,甚至对他避而不见。
范一一希望淑贵妃可以对李承泽多些温情,至少不是凉薄得可以对范闲这样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说出那样的话。
范闲和范若若在路上闲聊起来
范闲感叹“真没想到,这性子跟二殿下差这么多。”
范若若“淑贵妃淡雅的很,平日不爱说话,哥哥有才子之名,她才愿意多看你一眼。”
范闲“实在是难跟上这话题转变啊!”
范若若“接下来是宁才人,大皇子的生母。”
范闲“这大皇子在边塞领军,手握兵权,他要争太子之位,岂不是占尽上风。”
侯公公见范闲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都是眼线的后宫中讨论立储之事,又是一个哆嗦。
“咳咳。”
侯公公今天不知咳了多少次,喉咙都快咳出血了,也没见范闲这个祖宗有半分收敛。
范闲笑眯眯“公公没事,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侯公公:你当你身后跟着的两个内侍是聋子吗?
范若若“大皇子不会争,也争不了。”
范闲“为何?”
范若若“宁才人是东夷人,当年陛下北伐掳回来的。当时陛下在战场上受了伤,宁才人日夜照料,这才脱了奴籍,后来入了宫,生了大皇子。”
范闲“所以,这大皇子有一半他国血脉。”
范若若“因此不可能继承皇位,宁才人也因此不被太后所喜。本来已是妃位,多年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被夺了尊位,降为才人。”
范闲“这老太太心眼还挺小。”
侯公公实在不敢让范闲再说下去了
侯公公“我说范大公子啊,老奴这条命还未活够啊!”
范闲“公公放心,我又不会当着太后的面儿这么说。”
侯公公“我说范大爷,您还想当着面啊,平时就要慎言。”
范闲“那么多老太太,谁知道我说的是太后啊。”
侯公公算是知道范闲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他管不住了,也管不了。最后憋了一肚子闷气往前走,只是和范闲拉开距离。
范一一到宁才人殿里时,范闲和范若若已然到了。宁才人正在舞剑,她穿一身青蓝色劲装,样式简单,但上面的刺绣和布料还是展现了她的身份。
最后,她左手持剑背于身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高指向上。
四人一起鼓掌,连侯公公都略微鼓了两下。
宁才人吐一口气,用布巾擦了额头的汗,转身
宁才人“一一好久没来了,我今日这套剑法如何?”
范一一“好,娘娘身法矫健,婉若游龙。剑法柔中带刚,特别是刚才剑指南山那一招,动作看似平常实则隐藏着尖利,整套剑法行云流水,可见娘娘的功夫越发好了。”
宁才人“你啊,总是能说到点子上。”
听了这番话,宁才人笑容满面地点点范一一,范一一吐吐舌头亲昵地拢着宁才人的手臂向她介绍范闲和范若若。
范一一“娘娘,这便是我哥哥范闲,这是我妹妹范若若。”
范若若微屈身子行礼。
宁才人点点头,审视的目光落在范闲身上,气势汹汹。
宁才人“你就是范闲?”
范闲谨慎“回娘娘,正是下臣。”
宁才人“胡子都没有!”
范闲“什么?”
宁才人“胳膊也细了些。”
范闲“???”
宁才人“你这样的,竟然能杀死程巨树,他可是八品高手,我不太信。”
范闲“回娘娘,当街交的手,许多人瞧见。”
宁才人“你应该再壮实些,粗犷些,”
她手握拳砸几下范闲的肩膀
宁才人“总之,不是现在你这个样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很不满意。
范一一在旁边憋笑,宁才人还是这么可爱。
宁才人“罢了,既然婉儿喜欢,就这样吧。”
范闲“就完了?”
宁才人好笑“对呀,我们今天就是瞅一瞅,满不满意,还得婉儿说了算。”
范闲“娘娘看得透彻。”
宁才人“好了,下去吧。”
眼瞧着宁才人转身要走,范闲的午饭还没着落,侯公公赶紧出声,着急地小跑上来
侯公公“禀宁才人,太后那边午膳后要见范闲。”
侯公公暗示
宁才人奇怪“见吧,我又没拦着。”
侯公公被噎了一下,他忘了宁才人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主,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她听不明白。
侯公公“诶诶,您瞧,已然这时辰了……”
宁才人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指着范闲
宁才人“哦!原来你是要来吃饭的!”
原来你是来要饭的!
范闲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
侯公公倒是松了一口气,若宁才人再想不到留他们用午膳,侯公公只能直说让他们在这吃个午饭了。
在宫中呆久了,一句话拐三个弯才能说出来,像宁才人这样始终直来直去的当真少见,也确实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