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伥鬼

月影皎皎，细纱织就的万物，盈盈光华之中明灭。

月笙跟在她身后，目光描摹着她清瘦的背影，青玉点缀的月白腰封勾勒出扶风弱柳的腰线，像出了鞘的弯刀，也像清晖裹挟的新月，随着步履翩跹的衣裙就是缠着月牙的软云，是他抓不住，触不到的一捧溪涧清泉水。

玉卿有意走在他前面，之前满身淋漓伤口不觉得，如今伤口愈合，褴褛残破的衣衫之间露出些白皙珠玉般的旖旎风光，哪怕刻意回避也透着些不可言说之意。

找到了停驻半途马儿，二人共乘一骑回到将军府时已近深夜。

乐薇正守在侧门，眼见着自家小姐去了趟探花阁还领了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回来，惊愣得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小姐，您回……额？”

往常见自家小姐不近男色不免忧心，怕她孤苦无依，可如今真领了人回来，又不免思忖挑拣，叹惋这世间男子无一人足够与她相配。

玉卿将缰绳递给从旁侍者，柔声唤她回神，仔细吩咐下人收拾间客房出来，备些干净衣物，又让人多烧些热水，取些炭火送去。

见月笙垂首站在自己身后，不发一言，却无端觉得他有些粘人，大概是小狐狸都怕生，初来这陌生的大宅院，也就自己与他相熟些，难免将她当作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那盯着她的目光仿佛要化为实质将她的衣裙勾住，少不了还是宽慰他几句：“别怕，跟着他们去客房好好休息一晚，只管安心，在这儿没人扰你。”

见他乖顺地跟着人走了，才和乐薇回了自己的院子。

…………

月笙独自坐在略有些空旷的客房之中，确实如她所言，无人打扰，下人们安置好东西就走了，哪怕是多余的目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松弛。

将那块绣着兰草的帕子从怀中取出，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褪去外衫，双手笨拙又僵硬的绕到身后解开那件赤红的小衣，曳曳烛光跃然其上，暗色的光影汹涌了那一片殷红，像吃人的伥鬼，死死扒在他身上，啃食他的骨血。

直到热水没过锁骨，才后知后觉般的打了个寒噤，今日妈妈将衣服扔到他身上，在昏暗的柴房里穿上的时候还未觉得，如今就着光看清了才明白过来，他原是怕的。

那些受尽人世苦难，忽然得人恩惠的人，大抵都是如他一般怕的，无根无依的浮萍，飘飘然悬在云端，只有扒下一层血肉才能觉出几分真切来。

反复擦拭着身上沾了血污的部位，没了那一身疮疤，仿佛只要洗去这些余污，他就能真的干净了，哪怕早就搓红了一片，也浑然不觉。

待到水渐凉才从浴桶中出来，换好了衣裳，抓着那方帕子，喊住前来抬水的侍从：“等一等，能麻烦您带我去见小姐吗？我，我去还她帕子。”

那侍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嘱托旁人来帮忙就领着他去了小姐在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