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更合一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皇上喝了许多酒，脸上热热的烫。

皇上扶了扶额，恍惚间看到开得正好的一株红梅，眼睛一亮，问道：“这儿怎么摆上了红梅?”

皇后笑着给华妃挖坑，说：“此次宫宴布置全是华妃妹妹一手操办的呢。华妃年轻，可能不知道吧。”

皇上沉郁的点点头，突然问道：“莞常在呢?”

皇后答道：“莞常在身体还没好，天寒地冻的，臣妾就吩咐她在自己宫里休息了。”

因听周宁海说端妃想要趁着宫宴请太医瞧病，华妃和端妃旧怨已深自然不许，放下了话说谁敢给端妃治病，就是跟年家过不去。

被端妃坏了心情的华妃狠狠灌了几杯酒，引得皇上看了华妃一眼，华妃正郁闷着，倒没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

碎玉轩那，甄嬛吃过了晚膳今晚就没事了。碎玉轩的人齐齐整整的在主屋里陪着甄嬛守岁。

甄嬛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带着一丝抱怨的说：“咱们院子里什么都好，就是缺了几株冬日里的梅花松柏。你们看这一下雪，院子里都光秃秃的。”

槿汐在甄嬛身边边烤了栗子边说：“小主若是觉得光秃秃的不好看，不妨咱们剪些窗花吧。贴起来还显得喜兴！”

甄嬛兴致极高，“好啊好啊，那去找些彩纸和金银花箔来。咱们剪窗花玩儿！”

流朱头一个跳起来说去拿彩纸，浣碧说拿剪子，佩儿和菊清去找花样。

甄嬛一伙人就着一摞红纸剪了一个时辰下来，八仙桌上便多了一堆色彩鲜艳的窗花和废纸屑。

甄嬛看槿汐手巧，拿过槿汐剪的窗花一看，赞道：“槿汐这孔雀开屏栩栩如生，真好看。”

槿汐谦虚道：“哪里比得上小主的‘和合二仙’呢，跟要活过来了一样！”

甄嬛很乐意别人夸她，笑道：“世上本无‘和合二仙’，我不过随意想个样子剪罢了。不过，我听说有人剪纸，可以剪的跟真人一模一样呢，只可惜我没见过。”

佩儿指着小允子说：“小主，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我看见了，小允子剪了小主的小像，正藏在袖子里！”

众人起让小允子拿出来看看，小允子小声说：“奴才手拙，剪的不好看。”

甄嬛说：“没事，拿出来看个新鲜。”

小允子不好意思地拿出小像递给甄嬛。甄嬛将小像放在手上，笑道：“小允子，你手好巧啊！”

小允子道：“奴才手拙，剪不出小主的花容月貌。下次剪个更好的给小主。”

菊清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说：“小允子剪的真的很像小主呢。嗯?眼睛仔细看着，倒有点像浣碧?”

她和浣碧有相像的地方?

甄嬛轻轻皱一下眉，不愿想起浣碧身上和她相同的那一份血缘，只用主仆相处久了就有几份相似的说法糊弄了过去，让流朱嚷嚷自己和浣碧一起跟了甄嬛那么久，怎么没有半分相似。

槿汐笑着说：“我听宫里的老人说，宫中有这样一个习俗，在除夕之夜时把心爱的东西挂在树枝上，挂得越高越好，可以祈福呢。小主如果喜欢这张小像，不妨把它挂在院子里的树枝上，这样可以祈求来年事事如意。这也是小允子的福气嘛。”

“好主意！不过这院里都是枯树枝，没什么可挂的。不如找个有梅花的地方，把小像挂上去?”甄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又觉得院子里都是枯树枝，想要找个有梅花的地方挂。

槿汐脸上滑过一丝诡异的笑意说：“好啊。”心里盘算起联系她在御前的老乡苏培盛暗中帮助甄嬛得宠。

正瞌睡，小允子就送上了枕头。小允子道：“倚梅园的梅花就好，离咱们这儿也近。”

甄嬛问道：“是白梅么？”

小允子回道：“玉蕊檀心梅，开得跟红云似的，好看极了。”

甄嬛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雪花映着红梅簇簇，暗香浮动，这才算是良辰美景吧！我去看看！”说着就起身要出门去。

槿汐连忙说：“小主，小主，去不得呀！小主的身子还未大好，外面天寒地冻的……”

小允子也跪下道：“小主的身子尚未大好，不得外出走动。况且皇后吩咐下来说小主身染时疾，不宜外出走动。小主现在出去了，若是传到皇后耳中，怕是要怪罪的。”

甄嬛无动于衷，说：“这夜深人静的，大家都在侍宴呢。我一会儿穿着斗篷出去，既暖和又不显眼。何况我都病了那么久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说完披一件银白色织锦的斗篷，边走边警告说：“谁都不许跟着，我一个人去。谁要是敢拦着，我就罚他罚他在雪地里守岁一晚！”

就这样，甄嬛裹着斗篷拿着一个小小的羊角风灯去了倚梅园。

宫宴里，富察贵人想要引起皇上注意，特地起身上前，奏了一曲古筝。奈何富察贵人技艺不算太好，又不是什么高雅的曲目。

皇上听得心烦，望着装饰的红梅触景生情，想起了纯元皇后的好来，痛快的干了一杯酒后，问皇后道：“宫中的梅花可开了吗?”

若是梅花不开，就没有装饰的红梅了。事关纯元皇后，皇后只谨慎回答说：“凌霜而开。”

皇上突然说他想去看看。皇后哪里是不知道皇上是看着红梅刺了心，想要出去缅怀旧人。可皇后不想让皇上去。

为了皇上的身体，皇后劝道：“外面天寒地冻的，皇上还是保重龙体吧！”

皇上不听劝，说：“凌霜而开，怎可辜负？不必多言了。苏培盛，不许人跟着，朕要一个人走走，醒醒酒。”说完起身就离了席。

华妃见皇上离席，就摇摇晃晃的起身，问说：“皇上，这是去哪呀？”奈何华妃喝了太多酒，一时头晕脑胀，幸好颂芝扶稳了她。

皇上摆摆手，表示无事，就径直出了殿。

“皇后娘娘，外头天黑路滑的。您看这要怎么办呢？”苏培盛求助似的看向皇后。

皇后见皇上如此任性的做法就忍不住担心。偏偏三阿哥特别怕皇上，四阿哥年纪还小也劝不住皇上，底下几个阿哥更小。

皇后忙叫住喝酒的十七爷果郡王，说：“十七弟，十七弟！”

果郡王忙走到皇后跟前，问道：“皇后娘娘有何要事吩咐臣弟?”

皇后道：“皇上自己一个人出去醒酒，本宫不放心。可外头天黑路滑的，也不能没有人跟着。哎，到底是华妃不晓事，摆了红梅上来。”

果郡王半点不敢应是，向苏培盛招招手一起出去了。华妃离得远，听不清皇后和果郡王说了什么，见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随即瞪了回去。

倚梅园里，性子不讨喜的余氏宫女忿忿不平的修剪梅枝。

余氏宫女在倚梅园被冻得鼻子通红，心里狠毒了管着她的姑姑和同住的宫女，见着没人小声骂道：“大过年的，偏剩我一个人在这儿受冻。什么剪花枝祭神啊，不就是欺负我新来的吗！”

余氏宫女正碎碎念，却是一双龙纹黑缎朝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余氏宫女连忙蹲下躲在梅树后面。

倚梅园一片静寂。

满园的红梅，开得满目皆是红云一片连绵不绝。白雪轻轻压在殷艳的红梅身上，晶莹剔透，梅香清冽。

余氏宫女眯着眼仔细看那双靴子和黄赫色的衣角，心知是遇到了贵人。

甄嬛此时也在倚梅园，举着灯意图在重重盛开艳丽梅花朵儿的梅林中找一棵最高大的梅树，挂上小像祈福。

甄嬛四处挑选，挑到一枝花朵开得最盛的梅枝把小像挂上，双手合十虔诚道：“自到宫中，人人都求皇恩盛宠，我一愿父母妹妹安康顺遂；二愿能在宫中平安一世，了此残生。宫中争斗不断，要保全自身实属不易……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皇上走到附近，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是纯元皇后在世时最喜欢的咏梅之句。皇上不禁心念一动，菀菀，是你让人回来陪伴朕了吗?

皇上出声道：“是谁在那里？”

甄嬛吓了一跳，以为惊动了别人，躲在一个汉白玉庭灯后面，吹熄自己带来的灯。

皇上不见有人回答，停了停又问：“是谁？再不说话，就等着宫人把整个倚梅园翻过来吧！”

甄嬛胡诌道：“奴婢倚梅园的宫女，不想扰了尊驾，请恕罪。”

皇上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慢慢靠近，问道：“你读过书么？叫什么名字？”

甄嬛回道：“奴婢贱名，恐污了尊耳。”

皇上听声辨位，已经大致确定了甄嬛的方向，继续靠近甄嬛。

甄嬛隔着花枝眼看着一个辨不清面貌的男人走来，隐约可以看见衣摆上面的团龙密纹。甄嬛她慌了，久病的宫嫔和不知身份的皇亲若是被发现一起，还不知皇上要怎么问罪呢！

甄嬛急急道：“别过来！我的鞋袜湿了，在换呢。”皇上就停了脚步等着甄嬛出来，甄嬛拿起风灯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果郡王落后皇上几步路，见皇上站在那里不动，走上前却见一梅花枝挂着一个女子的小像。果郡王觉得稀罕，就拿下来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荷包。

皇上拢着玄狐皮大氅久久等在那里，果郡王上前说：“皇兄，今年的梅花还是开的一样好呢。”

看了全场的余氏宫女既惊又喜，说话的男人竟是皇上！

皇上念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果郡王说：“华妃娘娘折了许多梅花插瓶，她不是故意的。”

皇上说：“是朕有心，华妃进王府晚，她什么都不知道。”

果郡王想起那个恍若神仙的纯元皇后，有些可怜的看着皇上，“这么些年了，皇上还是放不下吗?”

皇上反问道：“朕放不下什么?朕现在就等着开春后天气暖了，你陪朕说说话，下下棋。”

果郡王笑着说：“皇兄此举正中臣弟下怀。皇兄若是不嫌弃，臣弟天天都可以进宫找皇兄。不过此时梅香醉人，倒是想喝杯酒了！”

“走，朕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