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宸宫分前殿中庭与后院。前殿是早朝与议事的地方，中庭是一方花园，种满了天后喜欢的花。万年春色的园子，百花深处是一汪清湖，盛夏时莲叶丛丛莲花亭亭玉立。湖心有座奇巧的亭子，据说是天帝一砖一瓦亲手建的。从北海运来的灵石打磨成青灰色的砖，用深色的珍珠贝制成瓦，顶部是圆润玲珑的明月珠笼罩着淡蓝色的光芒。

这里是天宫唯一一个有四季的地方，终年飞花吹雪，数不清的霁月风光。帝后时常坐于湖心亭中，品茗下棋，看书论道。执手相看，举案齐眉。

老君与玉衡穿过前殿，此时夜正浓，雾色缭绕中庭。冬日白梅如玉，凌凌跃于枝头，玉色的花海里还有几株红梅。路面有薄雪，衬的红梅愈发明艳。枝头挂着鲛人纱织的灯笼，烛火摇曳着温暖朦胧的光亮。他们沿着小径走至中庭尽头便看到了一座石桥。

石桥连接着中庭与后院，桥上站了一位穿着粉色织锦的宫娥，手中提着灯笼。她拂身行了一礼：“见过星君与元君。”

玉衡与老君皆点头示意，玉衡回了一礼：“烦请仙子通报一声玉衡与太上元君有要事见帝君。”

“是，请二位仙上跟我来。”宫娥将二人带至偏殿，过了一会儿便传来消息让两人前往正殿。

甫一进门，就闻到醒酒汤的香气，香气沁人心脾，一缕就足以扫去精神上的疲倦。帝后坐在正位上，帝君还未酒醒，天后吹着汤盏待凉了一点放在帝君的手边。

天宫中的大部分宴席都是由天后操办，平时她也时常给众仙家送点新鲜的宝物玩意，不常出宫门，偶尔宴会上也只是遥遥一见。他们都说天后是整个天宫最像水的女子，清澈明朗，温柔细腻。她更像人间平凡人家的妻子，而不是三界威严的女主人。

玉衡心中一梗，他突然想到了阿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天后与阿元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但他就觉得有一丝琢磨不透的联系。

“你怎么了？”老君察觉到玉衡的不对劲，用手肘碰了他两下。

“没什么。”玉衡舒了一口气，定了定元神。

二人齐齐行礼，此时天帝的醉意也醒的差不多了，他正了正神色：“你俩可难得给我这么认真的行礼。”

天宫的规矩不似人间那般正经，都是活了千八百年的人了性子大多随和，但是基本的规制还是有的。平日几位和天帝关系不错的神仙，私下见面都是随手行礼很少有像朝会那样行大礼的。天后微微一笑，眉眼舒展，知道是有大事相议：“你们好好商议，我带宫娥离开，不让别人进来。”

天帝报以一笑，俊朗的笑颜让晨日都要逊色一点：“辛苦绥绥了。”

殿下跪着的老君一脸吃了苦瓜的模样，那泪水仿佛都要夺眶而出了：“我炼我的丹药不好吗，大晚上来这里吃狗粮。”

待天后出门，天帝就从正位走了下来，与两人席地而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玉衡抬眼，他盯着天帝的眼睛将近来人间发生的事一字一句说给他听，并附上了自己的猜想。旁边的老君听着更是瞪大了眼睛，天帝紧蹙眉头，咬着手指，他问：“所以你是想自己独自调查？”

“是，毕竟不宜张扬，我想解除南天门对我的禁制，亲自下界调查。你在天宫做好捕捉穷奇的准备，若是我们虚惊一场就罢了，若不是也要早做打算。我和东荒山神齐力，应该没什么问题。”玉衡说道。

“我也有一建议。”沉默了许久的老君说道，“一直以来南天门对神仙的禁制都有点不合理，神仙下凡大部分都是有要事在身，没有神力自是不方便。再者仙者伤人都是蛮荒天宫刚成立那段时间了，那时候三界大乱，天宫也没有管理的规制。如今天道稳定已经成形了，擅自用仙术神力滥杀无辜，为非做歹屠害生灵天道自有它的计算规则，仙者必遭反噬重者不入轮回，而且天道自己会拨乱反正的。”

天帝踱了几步：“行，那就先秘密解除南天门的禁制，先不要声张，等穷奇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我再和众仙解释。”

玉衡起身，抱拳行礼：“那我先去了。”

“玉衡。”天帝顿了顿说，“我先将三界的重任放在你身上了，此去，你多保重。”

老君同样起身，他拍了拍天帝的肩：“你放宽心，这结果还没出来呢，再说了这没了禁制，玉衡随时能与我们启用传音入密，一旦有情况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玉衡冲二人笑了笑。青衫如羽，身姿轻灵，飞离了正宸宫。

君俞与青阳玉衡认识了万万年，青阳陪他练剑，玉衡伴他读书。小时候他总将玉衡当女孩子欺负，在他白净的脸上掐出红印。后来他登帝，青阳帮他征战四方，玉衡任职文曲星君。玉衡在他登基的那天说：“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就在玉衡刚才离开时，他收到了一条传音入密，万年前的玉衡与如今长大的玉衡时空重叠，他说：“在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