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兽吗》

正月时候，姑苏小镇早早燃起了鞭炮，只有云深不知处仍处于一片寂静中，亥时息卯时作的规矩，在蓝氏就算是年节也遵循着。

那寒室却亮起一盏灯，而后走出位玉面公子，仔细掩上门，呼出薄薄的白气。夜里下了砂雪，玉靴轻踏有声，云纹家袍长到踝骨及上，随着微弱的风稍稍飘动。

仙府有大片竹林，蓝曦臣就停在最密集的那一处。

他的表情一直冷冷淡淡的，只在一瞬间露出欣喜。而在那一瞬间之后，他手上就出现了一只小虎似的活物，嗷嗷两声，看向蓝曦臣的碎金眼含了威慑，蓝曦臣却笑着摸摸它头上的角:“又抓到你了，小年兽。”

他的手伸到了小年兽的肚皮上，所以并不能发现那只角已经发烫了。

天色微明，各室陆陆续续出来人，有弟子来请用膳，蓝曦臣应了声，用被子把小年兽盖住。

回来时屋内杂乱一片，书画被霸道地盖上几个爪章，青墨倒至地上，纸屑铺满地。被子还是那样盖着，但蓝曦臣清楚地知道，罪魁祸首躲起来了。

顺着一点一点的脚印，一只小年兽抱着桌角睡得香甜。

蓝曦臣拈着它的鼻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撞进来，然后举起爪子往他脸上重重地盖了个章，欢欢喜喜地嗷嗷出声。

蓝曦臣在它毛茸茸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年兽呆了两秒，十分人性化地捂住了脸。

蓝曦臣看得好笑:“做了坏事还不准罚了？”

小年兽从他怀里爬出去，示威似地在墨里踩跳，蓝曦臣也不管它，扫纸屑去了。

腿上一沉，蓝曦臣暗道糟糕，伸手去抓，那小年兽已经灵活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素净衣面就不成样子。

蓝曦臣头疼地抓了兽，自己是要沐浴的，那这小东西放哪好，见它看着门口滴溜溜转着眼珠，蓝曦臣直接把它扔进水里。

想跑?没门。

兽类多怕水，小年兽却自得其乐地扑腾起来，看见蓝曦臣开始脱衣裳忙不登转身。

这么害羞的兽?蓝曦臣存心要逗弄它，抓着它的脚捉进怀里，小年兽回头看到白花花的身子四爪挣扎。

蓝曦臣饶有兴趣地观察它毫无用处的动作。

白光一闪。

蓝曦臣愣愣地看着怀里光裸的俊美少年，“你……”

“你个混蛋猪头蓝曦臣！”少年全身泛粉，倒是凶得紧。

蓝曦臣张着嘴啊了半天，“慎言。”

少年瞪他:“我说的不对吗?你一个男人摸我的角莫非要嫁我?而且你你你，你还亲我！”红了又白的脸，羞气交加。

“我可以娶你。”蓝曦臣认真地道。

“不要，凭什么，我在族内有多少小姑娘想嫁我。嫁你?嘁，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少年似颇嫌弃，“如果你愿意嫁我的话，倒还可以考虑。”

“我摸了你的角，看到你化形，按照你们年兽族的规矩，为女则娶，为男则嫁，对也不对?”

少年惊:“你怎知道的?”

“谁叫你十五年前招惹的我。”

少年哼道:“无赖之徒，我要同蓝先生告发你。”

他也算蓝启仁的学生，世有传言年兽貌恶，嗜血，以放鞭炮贴红对联驱赶。这云深不知处却一年到头讲究个静字，自然引了年兽来，蓝氏人才辈出，就算见到也不以为意。

按理说双方心照不宣地各自生活是最好，偏有像金光瑶这样的，心血来潮要听世家第一先生讲学，旁的倒也真只是心血来潮，金光瑶却一日不断地趴在窗口听得津津有味。

某天听到精彩处竟嗷嗷高叫，蓝曦臣抓到这个小东西，二话不嗷就给了他一爪子。

蓝曦臣堵，金光瑶逃，蓝曦臣追，金光瑶逃。

有什么用，金光瑶哀哀戚戚地想，他光着，我也光着，四舍五入就是洞房。

兽失前爪，兽生无望。

终放了晴，小兽懒洋洋趴在石上，时而甩甩短尾，有蓝氏弟子在不远处压着声唤:“夫人，宗主从清河回来了！”

倏然化作人形，少年眉目一横:“不在不在！”

“快快快，夫人在那边。”

“……”他在想怎么避开弟子们跑路。

来的却只有一个，蓝曦臣笑意柔柔:“阿瑶不理他们，那跟为夫走可好？”

金光瑶一摇头，却是张开了手，蓝曦臣就迎着抱起他，“小年兽。”分明宠溺。

他抱上蓝曦臣的脖子，对着额头撞了两下，蓝曦臣就道:“好哦，是夫人。”

金光瑶气哼哼地不理他了，嘴角却悄悄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