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灰的日记本

搬家工作进行到收尾环节的时候，张云雷找到了一个红棕色封皮的日记本。那本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这在重度洁癖的房子主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可见，那个本子是张云雷长久以来不愿触碰的。

“哥！还有东西吗？”

助理略微浑厚的嗓音在张云雷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没了，走吧。”

张云雷慌忙应了一声，把本子塞在一个包里。

本该是进行到晚上的聚餐在众人一致认为张云雷看起来精气神不太好为由后草草结束了。张云雷没像以前一样推脱，安安静静地听从安排。

等回到了新家之后张云雷才反应过来这一下午他都在干什么。匆匆往前走了两步，手抓住桌子角，急切地呼吸。仿佛刚得到水的鱼儿。

这毛病是在和杨九郎彻底分开之后落下的。张云雷在第一次发作后偷偷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说是心理疾病，一大堆的专业术语他也听不懂。简单来说，就是一遇到关于那个能刺激到他的人的事情，就有可能会发作，治疗方法就是只能靠自己慢慢调整情绪。

猛灌了两杯凉水，胸口的憋闷感才逐渐消失。他突然想到当时医生问他那个人是谁的时候，自己竟然想不起来杨九郎的名字了。

趴在桌子上，脸上传来冰冷的感觉，这令张云雷清醒了不少。他突然想到那个日记本。那是他从遇见杨九郎开始写的日记。张云雷急忙翻找出本子，用纸巾轻轻地把灰擦掉，近乎虔诚地翻开第一页。本子被遗忘的时间有点长，刚翻开的时候还会发出枯树叶被撕开的声音。

随着日记的翻阅，曾经属于两个人的记忆也一并跳跃出来——

那时张云雷刚倒仓回来，金黄色的爆炸头底下是一张故作成熟的稚嫩面庞。除了师父和德云社的老人儿以外，没有人待见他。甚至还会在他落单的时候合起伙来冷嘲热讽。张云雷曾一度以为自己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难。左不过就是从一个火海跳进另一个。时间长了，这个一身傲骨的人也学会了弯腰低头。可是那个眼睛小小的人突然出现了。他自己也跳进火海，然后拉着张云雷，两个人一起爬出来。

“他就是个热心肠的主儿。”

张云雷突然笑出来，好像是真的看到了当年的杨九郎。

当年的杨九郎的确热心，对每个人都充满善意。自然的，所有人也就对杨九郎友善。可唯独张云雷，他对杨九郎不只是友善，还有感激，以及心动。

脑子里蹦出“心动”这个词的时候，张云雷慌了。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事情都见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是太过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张云雷谈恋爱了。

那个女孩的出现对张云雷来说是个意外，也是个救赎。

从那之后张云雷全心全意地对那女孩好，试图把整颗心都填满，不让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溜进来。可他还是失败了。女孩跟他说了分手。张云雷的第一次恋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开始，有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他问过女孩原因，女孩只是告诉他以后一定要幸福。不知道为什么，张云雷的心更慌了。他开始疯狂翻手机，试图找到一点能让女孩不开心的地方。或者说，他当时其实是在下意识地寻找自己跟杨九郎的互动。

再然后，张云雷就在某次演出之后借着酒劲儿和前女友的真诚祝福，稀里糊涂地跟杨九郎表白了。表白结果也是在张云雷的预想之中的——杨九郎吓跑了。

“他怎么跟个大白萝卜似的。”

捧着日记本的张云雷发出了跟当年一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