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原来死亡居然一直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几乎触手可及。
她靠着树干呕了许久,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却又不敢闭眼,黑暗之中,脑海里立刻便会浮现出那几张狰狞可怖的脸。
——不过老实讲,毁坏到了那种程度,还算得上是“脸”吗?
李望舒有些不敢想,她只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这样就能少眨几次眼,少回忆起几次刚刚发生的事。
“真是没用啊,这样也能称之为利刃吗?”
胡服窄袖的黑衣男人嘴里叼着一根不知打哪儿拔来的狗尾巴草,满脸嫌弃地看着呕吐不止的李望舒。
“我看只是一把钝刀吧。”
“你少废话……”李望舒狠狠瞪了某个罪魁祸首一眼,假如眼神可以杀人,那黑衣男人应该正在被她千刀万剐,“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你难到就从来没有过不习惯吗?!”
“没有哦。”
“变态!”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你状态还不错啊。”黑衣男人笑道,“要不要再去砍几个叛军试试?”
李望舒气结,索性不去理会他。
第一次动手,李望舒实在没能狠下心去补刀,这才叫自己的行踪叫那个被她偷袭的人暴露给了其他敌人,还多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切西瓜似的,一刀一个解决掉了叛军,否则李望舒现在怕是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然而,这变态自己砍就算了,还非得抓着李望舒的手一起砍,还净往人脸上砍,本质仍然是个咸鱼少女的李望舒哪儿受过这刺激,没给吓出什么毛病来,都可以说是天赋秉异了。
“你到底是谁啊?”李望舒总算好受一些了,她确认了一下任务奖励,便抬头问他,“唐府的其他人呢?”
“我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李望舒给了他一个“要点脸”的嫌弃的眼神,他也浑不在意,自顾自说道,“至于唐府的……”
“你猜?”
“被叛军砍死了?”李望舒不相信,“不至于这么脆皮吧?”
黑衣男人笑了,“你这么想他们死啊?”
“那他们去哪儿了?”
“跑路了呗,还能去哪儿。”
“哈?!……唔。”
先前忙着跑路,一直强撑着,这会儿身体的虚弱效果才表现出来,李望舒按了按心口,估摸着自己可能又要表演一次“三秒倒”了。
“喂喂!不是吧?”黑衣男子睁大双眼,看着说倒就倒的李望舒,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明明看上去还挺能打的啊……”
“不会是懒得走路所以装晕吧?……喂,醒醒!”男子蹲下身去,拍了拍李望舒的肩,终于无可奈何地自认倒霉,一边将她背起,一边继续嘀嘀咕咕地说着,“不会是刚才做得太过分,把人给吓出毛病了吧?……那少将军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哎,倒霉啊倒霉……”
——
发现李望舒没跟着一起出来时,唐怀远的魂都快被吓飞了。
“我不是让你和玉环去把李望舒叫过来吗?!”
唐玉珠在府中一直备受宠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又害怕又委屈。
唐玉环连忙道,“父亲别气了,您何苦为了一个外人……”
“那是你们的妹妹!”唐怀仁简直要被自己这两个女儿气到吐血,“她是你们姑姑唯一的女儿!”
见姐姐也被训斥,唐玉珠再也忍不住还嘴道,“那您平时不还把她关在那个闹鬼的小院不准人家出来……”
“你!——逆子!”唐怀远伸手要去取戒尺,被匆忙赶来的大夫人拦了下来。
“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老爷!”大夫人喊道,“为了个不知打哪儿来的表小姐,还要打坏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成?”
连自己夫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唐怀远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他瘫坐在椅子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陛下为李望舒选择监护人时,唐怀远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照顾好小侄女,打的却是李望舒成年后,让她嫁回唐家的主意。
现如今李望舒生死不知,也不知陛下那边得了消息没有,倘若天子震怒……
也怪他自己太过藏着掖着,生怕老二还有几个庶姊妹得了消息过来抢人,可仔细想想,他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何必如此呢……他真是昏了头了。
“李望舒要死死了,咱们谁都活不成。”唐怀远扔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徒留下几位女眷在一旁兀自惴惴不安着。
“母亲,李望舒——表妹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唐玉环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扯了扯在一旁抹眼泪的妹妹的袖子,示意她认真听。
“老爷他,从未和我说过。”大夫人也有些泄气,多年的夫妻,她却从未真正被丈夫打心眼里信赖过。
“她不就是不知道哪个姑姑的女儿吗。”唐玉珠仍有些不服气。
“姑姑的……女儿……”刹那,大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霎时白了脸色,“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