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厉害，能追到这儿来。”
“你忘了，咱俩淘宝是亲情号，你前脚儿在飞猪上买机票，后脚儿我就看见了。”
九熙和你同时苦笑了一下，难得这会儿似水年华里的人不多，让你们有机会在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的聊会儿天，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谁能想到，似水年华居然是个西餐厅，我还以为是喝茶的地方。”你眼望着外面画一般的景色，捻起一根薯条小口小口的嚼着，“在这样的地方吃快餐，多少有点败兴。”
“谁能想到，我俩是用这种方式来乌镇。”九熙略显伤感地说，眼睛始终脉脉地望着你。
“是啊。”你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根薯条扔回餐盘，擦擦手，“你总说你忙你忙，我跟着你走了那么多的地方，却没有和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好好地玩过。”
九熙自然而然地握住你的手：“对不起......”
“不要道歉，我没怪你。”你轻轻把手抽出来，对面的九熙蹙着眉头，恋恋不舍的夕阳把最后的光倾囊而出，毫不吝啬地洒在他的身上，竟有那么几分祥和。
虽然没了平日的神采和阳光，跟往来的人相比，九熙依旧是那么好看和特别，小说里令无数少女心驰神往的男主，现实中就是这样吧。
眼前的画面让你想起好多年前，一个不知外面阴晴的下午，你和九熙坐在图书馆里看闲书。图书馆的LED不时滚动一些文字，红色的光线穿过夕阳竟然衬出片片粉色，落在九熙的身上。你在心里暗暗慨叹，这样的场景，怕是再深的功力也画不出来。幸运的是，你离这份美好那么近，可以偷偷地珍藏在心里。
想到这儿，你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生扯出一个微笑：“我只是觉得可惜。唉，我们认识的时候太青涩，什么都不懂。等我们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又分开了。我二十六七岁的时候，特别好看，眼角没有一条纹。那个时候的我，你应该只在朋友圈里见过。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特别嫉妒瑶瑶，我嫉妒她的新陈代谢，嫉妒她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嫉妒她在最美好的年纪跟最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完美的事总是在我身边发生，却不在我身上发生呢？以前，因为你，让我觉得过去那些苦难都是值得的。尽管在我身上、我的生活里有那么多缺憾，但是只要有你，就都是完美的。”
“所有人都说，我们特别合拍，但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所谓的合拍是以其中一方的妥协为代价的。当年的我，不喜欢坐最慢的火车，不喜欢起早买早饭，不喜欢休息日去画墙画。现在的我，不喜欢一个人做这做那。今年我三十一岁了，没有存款，没有房子，没有车，拥有你是我这三十多年最大的成就。然而你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我已经要拼命抓住青春的尾巴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宠我，我的付出呢？可能连你都没看到。我总是对你说‘没关系’‘我等你’‘我很好’‘我很开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但你知道我多想让你陪陪我吗？每次跟你出去演出，除了晚上能跟你一起睡一觉，基本见不到你人影儿，有时候车都坐不到一趟。你去石家庄演出，我车子在六环外抛锚，你去淄博演出，我在北京顶着大太阳一天跑四个地方看房子，你去长沙录节目，我在家发烧烧得后背酸疼。我也挺纳闷儿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意吗？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你接着还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就在不久前，九熙去郑州演出，临走前他要吃火锅，好死不死你的胃溃疡犯了，怕九熙看出来担心，你强撑着陪他去吃了火锅。虽然你吃的清汤，但还是拧肠剐肚疼得满头大汗，九熙还嘲笑你“虚”要锻炼。
当天晚上回到家，九熙腻腻歪歪的非得让你跟他一起去郑州，大肆描述这个胡辣汤是多么的好喝，烩面是多么的好吃。你好声好气地说自己要去画室帮一个老师带几天课，答应人家的事不能爽约。来回磨烦了好久，九熙才勉强点点头，不再央给你，你怕他不开心，大晚上忍着胃疼，帮他收拾完行李，又给他按摩伺候他睡觉。
你长出一口气，稳定稳定情绪，泪眼婆娑地望着九熙，发自内心得说：“但是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在我心里，我始终觉得只要有你，我就是再倒霉也不至于无路可退，可是那天的事，让我没有这个信心了。宋扬也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也好，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对付，为什么在我受了委屈的时候，你却连一点点的信任和怜悯都不愿意给我？你还要我怎么隐忍怎么为你付出？”
你说不下去了，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扑簌簌的往下落。九熙眼圈红红的，赶忙探身伸手帮你擦眼泪，你微微向后歪头躲了过去，空留九熙的手在半空中不尴不尬的举着。
“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太多了，但是你能和我一起做的事太少了。你总觉得我无所谓，就是最大的问题。”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的卑微和心酸。
“对不起，佳煦，真的对不起。”九熙重新握住你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现在......我们回北京，马上领证，我们办婚礼，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我可以请假。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咱们不闹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别这样。”你抹净脸上的泪，从口袋里拿出房卡递与九熙，“走吧，人越来越多了。你先去，我过会儿走。”
九熙接过房卡，起身却没有挪步，只是看着你。
对视了几秒，你了然的勉强勾了勾嘴角：“放心吧，这次我不跑。”
九熙点点头转身向外，没走几步便回过头来找你，你冲着门口抬抬下颏儿。
直到看不见九熙的人影儿，你才起身离开。
你住的民宿就在西栅景区内，特意选了一间临水房。你倚靠在窗边，九熙从背后环抱住你，下巴在你的头顶有一搭无一搭的蹭着。窗外水波粼粼，窗内眼波流转。
暮色渐浓，在暖色灯光的笼罩下，河对岸的屋子轮廓氤氲又清晰可见，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摆，仿佛是美人纤细的腰肢，带着别样的韵味。小桥流水中的乌篷船轻轻划过，掀起一丝涟漪，随后又归于平静。灯火人家里，有人来来往往欢声笑语，有人喝酒看戏闲情逸致。
这样的时光，每一寸都温润柔软。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定格，怕是永恒吧。
“你明天回去吧。”你轻声说，“你不该来找我的，你不冷静，我也不冷静，这样耗下去没意义。”
“不行，我不踏实。”九熙摇摇头，轻轻扳过你的肩膀，捧住你的脸，纤纤如嫩荑的手指陷进你乌黑细软的发丝，略带凉意的触感让你微微战栗。九熙温热的鼻息淡淡的扑到你的鼻尖，这样的距离不由得使人面红心跳。
“答应我，明天回去吧，如果你不想让事情越来越往不好方向发展，就回去吧。”你垂着眸子，不敢看九熙的眼睛，你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动摇。
九熙轻轻抬起你的下巴，难掩心里的不安，惴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肯定会回去的。”
“什么时候？”
“......”你没有回答九熙的追问，偏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夜幕流光。
九熙一把把你抱在怀里，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淌进你的头皮：“......回来记得提前跟我说，我接你。”
你狠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快速的答了两个字：“一定。”
唉，越是心烦的时候，越是不让你安静。九熙的飞机估计还没在北京落地，琪琪就站在你的房间门口了。一大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你，看着轻装靓丽的琪琪，不禁扶额：这些人，是多怕你跑啊？
白天的乌镇让人心内平和，夜晚的乌镇却总是让人思绪万千。
“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来源于什么吗？”你朝琪琪晃了晃酒杯，不知是因为有泪，还是头顶灯光衬的，你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仿佛各自卧着一湾湖水。
琪琪望着微醺的你有些出神，脑补着如果九熙在，一定会单手环住你的脖子，把整条手臂覆在你的锁骨上，让你慵懒的靠在他怀里，然后不管你在喝酒还是跟人家说话，肆无忌惮的隔一会儿就在你头顶、脸颊、嘴唇、脖子、肩膀，甚至是胳膊上亲一口，仿佛是靠着亲你来续命一般，亲完兀自默默地玩手机。这样的场景琪琪看过太多次了，每次都是嘴上骂着你和九熙不要脸撒狗粮，心里暗自感叹：多好的一对璧人啊。
此刻的你，没有九熙的怀抱可以倚靠，也没有像往日那样露着后槽牙没心没肺地大笑。你冲琪琪挑挑眉毛嗔怪道：“你知不知道啊？我这儿巴巴的等你回答呢~”
琪琪端起酒杯，无奈地偷笑了一下，哄孩子似的说：“我不知道，还请我们佳煦宝宝指点迷津！”
“哈哈！”你猛吞了一大口酒，得意地晃着小脑袋瓜，慢悠悠地说：“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来源于他妈的没看透！”
“你还没看透老尚？”
“我看得太透了！”你把酒杯往桌上一扔，大喇喇地抹了把嘴。
琪琪赶紧伸手扶住杯子，余光一瞥，周围的人都往你们这个方向侧目，摆手示意你小点声儿，看着你顿了顿，带你少许平静了些，叹了口气，轻轻的问：“所以你现在......不爱他了？”
你重新端起酒杯，在琪琪的杯子上磕了一下，眼里噙着泪，嘴角挂着生拉硬扯的笑：“我要是不爱他了，我就不是这个der样，跟你在这儿喝酒了你知道吗？”
“你放不下他。”琪琪盯着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废话！”你啐骂道，扬手将杯里的酒全都灌进嘴，“上哪儿找......找他那样，又好看又好用的去哈哈哈哈！”
“emmmm...”琪琪双手环抱在胸前，玩味的坏笑着，“好看我知道，至于好用嘛，我还真有点儿好奇，到底多好用。”
你上身微微摇晃，摆手示意琪琪附耳上来，你轻轻拉住琪琪的耳朵送到自己嘴边，悄咪咪地说：“那个......太好用了，好到......尖叫哈哈哈哈哈哈哈!”酒气混着热气，让你本来就暧昧的腔调更显得媚气，风流但不下流。
要搁在平常，就琪琪这道号远近闻名的臭流氓，肯定顺着你的话茬儿往更加下道的方向引你。但是今天，或许是看到了你飞快抹掉却源源不断的眼泪，琪琪没有跟你一起开黄腔。她拿走了你手里的酒杯，拉着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佳煦，别闹了。这么大岁数，何苦来的。有些时候有些事儿，太较真儿就没意思了。”
你反手象征性地推了琪琪一把：“你是真不地道，你已然分不清敌我了。”
“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都是跟你一伙儿的，所以我才帮老尚追你回头。相信我，你这辈子栽尚文博手里了，别不服。”琪琪的语气有些哽咽，她是真的心疼你，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琪琪的话让你安静了下来，你收起了混不吝的态度，两眼出神地望着吧台后面酒架上的各色“快乐水”，问琪琪：“你知道为什么跟宋扬分手之后，我没再恋爱吗？”
“因为你心里一直有老尚？”
“太假了，怎么可能？！”你嗤笑了一下，转过身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吧台上，语气疏离放佛在说别人的事，“真正的原因是，我只想跟合得来的人谈恋爱，到头来发现跟我合得来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尚文博也是。这么多年，不说恋爱啊，跟他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太多了。我太知道他什么操行了。凡此种种皆为过往，我在乎现在，更在乎将来，需要他给我安全感，我知道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但是......我不行，我需要，他证明给我看。”
“你还在乎将来呢？”琪琪轻抚着你的背，确定你是喝多了，不想你陷在这种不好的情绪里，强行打趣道，“我以为你还及时行乐呢？”
“多大了？我多大了？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我拿什么及时行乐？！”你把头埋在胳膊里，瓮声瓮气地说，“再不考虑将来，我怕是真要孤独终老了，我也怕一个人啊。”
琪琪擦了擦眼角的泪，从座位上跳下来，双手抱住你，头靠在你的后背上，满满心疼却还是开玩笑似的说：“哎呦，我才发现，我们王佳煦也没那么酷嘛。”
“靠！本来我很酷的，自从和尚文博在一起，我就不酷了。”你吸了吸鼻涕，一个猛子坐直了，冲着吧台里的小姐姐说，“哎，您好！麻烦酒单给我......”
琪琪赶紧按住你的胳膊，小声却很有力的呵斥道：“别喝了！这儿的酒太贵了，我儿子变形金刚的钱都被你喝没了！”说着搀着你的胳膊，半扶半拖地把你带出了酒吧。
两个人晃晃荡荡一步三停的回到民宿，你把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连带着包、手机、首饰随手一丢，三步并两步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水声响起的那一刻你蹲在地上哭起来。
琪琪望着卫生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帮你收拾这一地的东西。捡起你的手机，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是你跟九熙的聊天界面。
你说：“对不起，我不回去了，分手吧。”
九熙说：“我等你。”
还记得那个凌晨，在那个街角，九熙捧着你的脸，对你说：
“佳煦，不怕！不管我们能走到哪一步，不管这辈子是以什么身份站到你身边，我都会一直在，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咱俩之间，你稳赚不赔，和我在一起好吗？”
感情里，一旦认真了，就都是输家。
稳赚不赔，是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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