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梦仙·锦瑟弦断

新年上元，万象更新。

小骨正在给裁剪花灯的长姐打下手，忽然听到侍女回报说：

侍女金娘子要生了！

长姐到底是莲城的宠妃出身，容易慌乱，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云牙（长姐）三妹，怎么办？金四娘要是趁乱杀人，或者碰瓷误伤……三妹，修仙之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不打紧的呀……

而坏就坏在，凡人容易以己度人，理所应当地认为神仙生孩子会像凡人一样疼痛可怜。

谁知道李梦仙和自家阿爹李丞相会因此办出什么糊涂事。

小骨（三姐）你别怕，我亲自去看着金氏，你先去安抚弟妹红荞，现在她必不好受。

云牙（长姐）好……

小骨这厢，亲自看着罗帐中的金四娘，后者一看见她，想起的就是长留尊上的那张脸，遂不敢妄动。

只是装作无力地嘶吼着李梦仙的名字。

小骨（三姐）你要怎么样？

神尊的凝视是冷酷的。

金四娘我要见她，梦仙，我要见她……

小骨（三姐）你见我就够了，不必见别人了。我也不会让别人来这里。

金四娘呜呜呜……我要见王红荞夫人……万一我死了，亲生骨肉还要托付于她……

小骨（三姐）你做梦，待你的婴孩出生，我势必滴血验亲，而后亲自抚养。

金四娘你……你凭什么？

小骨（三姐）凭这个世道还是我说了算！

而金氏的哭喊，李梦仙终究是听进去了。

他默然走到自己的上房，看见妻子红荞正对镜梳妆，他刚想走进去，求她去见“难产”的金氏，就被自己的长姐拦截了。

云牙（长姐）李梦仙，别犯浑，这世道是没有后悔药的。红荞既是你的劫数，必然是你真的爱人。你真的忍心她和你离心？

这样的规劝，李梦仙连月以来听得厌烦疲倦，甚至于引起了他的逆反情绪。

他扬手将长姐推开，由于手中带仙法，长姐飞出数米，头颅撞在柱子上。

王红荞李梦仙？！

李梦仙我真的受够啦，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李梦仙我有什么错处，值得你们千夫所指？

红荞一瞬间有些出戏，郁郁寡欢的连带症状之一便是对于自我的抽离。

仿佛一缕游魂，凝视着小丑一般的自己。

她怀念的，分明是那个在漫天黄沙中一见倾心的少年。

那日，韶白门之女子偷袭莲城，却装作因战乱无家可归的妇孺。她上当了，救下一个，却不想反被此人抵住颈脖。

是他，在慌乱的人群中逆行，拼死将她救下的。时至今日他手上还有那道砍伤的疤痕。自抚养她的伯母离世，无人再对她这般。

疤痕还在，他们的爱情却已经不在了。

世人说他们莲城之人痴心，为冤死的城主誓死守节，未曾自立为王。

而世人不知，莲城人俱如城主一般痴情，与爱情生死与共。

小骨（三姐）长姐！

三姐甫进楼阁，就看见了头撞于柱，倒地不起的长姐。

小骨（三姐）是谁把长姐撞成这样的？！

红荞缓缓跪下，像丢了魂。

李梦仙对、对，不是我，是王红荞！是她不满长姐为四娘说话，是她做的！

李梦仙不傻，他隐隐猜到四位阿姐各有靠山，还是摘干净的好。

小骨（三姐）绝不可能是红荞，只可能是你。

三姐布施了疗伤的仙法后，一字一句地对李梦仙说。

李梦仙为何？！三姐，你们究竟是我的阿姐，还是王红荞的阿姐？我……明明我可以平平安安，功成名就的……

李梦仙阿姐，你告诉我，我凭什么不能恨王红荞？！

三姐看着被阴谋与命运裹挟的、懦弱的阿弟，眼中闪过神祇的怜悯之情。

也许他真是凡夫俗子吧，也许他只是想活命吧，也许他从不知晓，生死劫独活之人全数都会后悔吧？

当他失去这段爱情后，会有多后悔呢？

王红荞李梦仙，待长姐的伤好后，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