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笑(九)

他们成功逃出来了。

黎簇站在地洞口，感受着阳光和风穿过身体，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看着菜头听闻徐磊的死后，精神癫狂的样子，突然就想到了看着汪小媛死在眼前的自己。黎簇从汪家回去的那几年，总是做这样的梦:他看着汪灿的子弹穿过汪小媛的大脑，血液混合着脑浆在空中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他能听清汪小媛最后的话，她说我知道。

“他也只是……害怕而已。”这句辩解不知是为了菜头，还是上辈子的他自己。

吴邪站在黎簇身后，听着小孩儿难得的惆怅语气，问他:“说实话，你在门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跑。”吴邪应该是想试探黎簇的，可话说出口后，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中会暗暗有一种期待，他问自己:我在期待什么呢？

“当然没有了。”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可说完黎簇才觉得不妥，少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早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去，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死了，盟哥一定不会带我出去。”

吴邪看着黎簇嘴硬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开心，他说不清这开心到底是因为他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更大了，还是仅仅是因为他得到了黎簇最单纯的信任。于是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个笑带着三分痞气，搅的黎簇心里乱乱的。

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黎簇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黎簇呀黎簇，美色误国。被吴邪这个小妖精迷惑的事有一次就够了，你上辈子栽得还不够疼、不够惨吗？背上的伤疤，失踪的亲人，分道扬镳的朋友，这些你都忘了吗？

可黎簇似乎仍旧做不到对吴邪的美色视若无睹。

黎簇的确是黎小爷，可黎小爷也还是黎簇。

上辈子吴邪把黎簇扔在火车上后，黎簇就再也没见过吴邪这样对人笑过，他找人偷拍过待在雨村的吴邪，照片上的人笑容里满是山风的清朗，那种自带三分痞气的笑容再也不见了，他们都说这才是吴邪，这才是最初的小天真。可黎簇讨厌这样的吴邪，不是怨恨吴邪把黎簇留在黑暗里而自己去了阳光下，只是普普通通的不希望这样的吴邪存在。

因为小天真不是他的，但古潼京的吴邪是、那个叫关根的摄影师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笑容里总有三分痞气的男人是。

黎簇从不多求，他只想拥有自己曾经拥有的，他贪心吗？

老天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你贪心，你不配。可是却又开玩笑似的跟他说，要不你再挣扎一下试试？于是黎簇有了这辈子。

黎簇看着眼前笑着的吴邪，鬼使神差的摸上了吴邪嘴角下的那颗痣，突然间他又想到了黑瞎子，黑瞎子笑起来和吴邪很像都带着那分痞气，可又很不一样。黑瞎子的痞气是对世界的不屑，是不在乎，而吴邪是太在乎，所以才会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也许因为是师徒，所以才会受其影响似的选择了同一种表情用作伪装？黎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