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笑(六)

黎簇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黑瞎子的那句“我爱你”似乎还在耳边游荡着，可身上的痛感却把黎簇的理智拽了回来。黎簇是知道黑瞎子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的，他也清楚黑瞎子最终的选择，可他还是想去赌一把。

他输了，黎簇想，他输得彻底。

黎簇是不应该信任黑瞎子的，除了他手下的人，他不应该信任任何人，更遑论把心交出去？毕竟你看，连物质世界都是概率，人情更是不可捉摸的烟云，上一秒还在对你呢喃爱语的人，下一秒就可以把你推入深渊。

他不会再留情了。

如同上辈子一样，黎簇和梁湾被王盟带到了梁湾的家里。

“正宗的长沙臭豆腐，尝尝？”吴邪把一盘做好的臭豆腐放到黎簇和梁湾的面前，黎簇看了吴邪一眼，皱着眉吃了一块臭豆腐，咽了下去。

“正宗？”黎簇舔了舔嘴角，“正宗的东西这么难吃吗？”

这话听的吴邪嘴角一抽，心想这反应不正常啊，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冷静。不过也不怪黎簇吐槽，吴邪的手艺真的很垃圾，你看梁湾的脸色就知道了，医生小姐此刻一定很想去洗胃。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轻易激怒绑架你的人吗？”

“可正常情况下也没有绑架师弟的师兄，虽然顶多算是半个师弟，我记得你应该叫……吴邪？”黎簇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黑爷书房的资料里面有你。”

吴邪能听出来黎簇声音中的颤抖，小孩儿的手指无意识的紧捏着膝盖，强撑着的外表掩饰着他不安的事实。吴邪知道，黎簇在赌，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线，看看自己会不会真的伤害他，或者说到哪一步才会伤害他，从而给自己划出一个既定的安全范围。

很聪明，吴邪想，只是还欠缺经验。

“好吧，小师弟”吴邪无奈的耸耸肩，“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了，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本来我们并不想找上你了，可谁让你动了黄严的东西，除了你我们别无选择。”

“黄严的东西？”黎簇疑惑的看向他。

“对，一个盒子，你打开了吧。”黎簇没有回答，吴邪继续说道，“有时候好奇心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打开了它导致里面的东西没了，于是黄严只能在你身上留下线索了。因为这个线索，你必须要陪我们走一趟。不过现在我得看一下你的伤口，医生，把他的线拆了。”

“你有病吧，拆了线会感染的。”梁湾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吴邪，就在这时黎簇拉住了梁湾的衣服。

“拆吧姐，换他们动手的话估计更疼。”黎簇解开了身上的纱布，“他们既然说了要拆就没法讨价还价。”

听到这里，吴邪赞赏的看了黎簇一眼，做人只有识趣才能活的更长。从拆线到缝合黎簇紧咬着牙关，手指紧紧抠着茶几没有漏出一声呻吟，直到最后大汗淋漓的晕了过去。

如果说之前吴邪还只当黎簇是个普通的孩子，此刻他就该正经对待了，可以说黑瞎子看人的水准的确不错，黎簇足够聪明也有足够的耐心去忍耐，他是一只狡猾的幼狼，稍不注意就可能用尖利的牙齿咬破猎物的喉咙，但在老狐狸面前还是不够看。狼这种动物最是记仇也最为记恩，老狐狸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只小狼崽儿养熟，让他乖乖听话。那么，怎样才能让一个人质心甘情愿的去帮助绑匪呢？

吴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天光大亮。

黎簇醒来的时候，被人抱到了沙发上，他趴在吴邪的腿上睡着，背上虚虚的盖着一条毯子，让他在略带寒意的早晨汲取到了一丝温暖。恍惚间，他还以为又回到了在黑瞎子家住的那些日子。

“醒了？”吴邪注意到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黎簇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从他腿上挪了下去，强装平静的和吴邪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师兄。医生姐姐呢？”

“她在浴室休息，”注意到小孩儿在不动声色的和自己套近关系，吴邪心下点头，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不意气用事，“你得和我们走一趟沙漠，境外无人区。”

“我能拒绝吗？”黎簇披着毯子看向吴邪，因为缺水的关系黎簇的嘴唇有些干裂，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当然不能。”吴邪眼神一黯，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黎簇身上，少年人的皮肤白皙干净，后背上的上烙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邪教般的诡异的美感，像极了欧洲传说里鬼魅神秘的海妖——天生媚骨，不知怎么的吴邪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词。

“把我的武器给我，我跟你去。”

吴邪抬手示意王盟把黎簇的链刃给他，黎簇也没想着拿到武器后做什么反抗，检查了一下链刃后就又把它装回了鞘中，系到了腰上，然后穿上了衣服和外套。

“你不问问黑瞎子吗？”吴邪感觉有些奇怪，黎簇这样的反应很不正常，怎么说呢，太平静了，一点儿都没有被亲近之人背叛后的那种悲伤与疯狂。

“没必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黎簇低着头，摆弄着桌上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个音乐软件，“对他来说我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哭了？”吴邪看着小孩红起来的眼圈，泪珠在他眼眶里打转，明明昨天挑开伤口都没带流一滴泪的小孩儿，这会儿却红了眼眶，掉下泪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吴邪想。

“我没有”黎簇矢口否认，抹了一把眼泪，打开音乐去了厨房，他饿了需要做些东西吃，“师兄你吃面吗？”梁湾家里有些青菜和鸡蛋，还有一袋挂面，他准备煮碗青菜鸡蛋面。

“来一碗，不要香菜。”吴邪走到厨房，靠着门看黎簇择菜、洗菜，熟练的做些一系列工作。

“你很擅长做饭？”他问。

黎簇看着水要开了，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他回道:“不算擅长，只是会做而已。父母常年不在家，没人给我做饭，我总要活着。溏心蛋吃吗？”

“再多煮一会吧。”他看着黎簇把他那个溏心蛋先捞出放在碗里，然后往锅里放入切好的青菜，嘴里哼着手机里放着的曲子。

我人在小巷，你心在远方。

我人在溪流，你人在海洋。

我人跨过山，你心望远江。

……

“歌名是什么？很好听。”听了一会儿，吴邪接过黎簇递来面问他。

“不待。”

不待……吗？

我人在小巷 你心在远方

我人在溪流 你心在海洋

我人跨过山 你心望远江

我人三月暖暖 不经你心二月凉

可是秋黄不等春芳

就像星星躲着太阳

你在我对岸 你在我心上

如果深夜的酒是因为你

那么清晨的粥只为自己

对不起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

深爱时你不曾在意

当你回头我已不在原地

我走后 请你照顾好自己

我人在小巷 你心在远方

我人在溪流 你心在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