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听雨

范闲见到言冰云同沈婉儿时，大雨下得正盛，他们二人就站在那廊桥边上，也不知是在做什么，二人皆没有望着对方，脸上神情却满足。范闲向来觉得，言冰云的想法，他是摸不清的。便撩了衣袍坐下，在屋子里煮着茶，听着雨点落在屋檐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没一会儿，言冰云便进来了，却没见到沈婉儿跟着进来，范闲留心向屋外望了望，只能看到沈婉儿被丫鬟搀着回了另一间屋子，脚腕上的铁链格外显眼。再看他对面言冰云的神色，与往常并无半分异样。

“小言公子莫非是要同我说，这是你二人的情趣？”

言冰云原本也没打算瞒他，伸手为自己斟了茶，退了屋中服侍的下人，看了一眼范闲有些玩味的眼神，嘴角上扬。

“不过是她对我失望透顶，我对她虽不至于用情至深，到底还是存了愧疚，也不愿她有半分泄露情报的机会，这才将她锁起来，至于什么床笫间的情趣，还是你懂得多。”

范闲听多了这种场面话，眼下也知道言冰云是在同他打马虎眼，不甚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

“你也别把我当成个傻子，你那小贼心，旁人看不出来，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对她不用情至深？那你倒是把她杀了证明你对南庆爱的难舍难分爱的深沉啊！你言冰云就是爱透了她，就是想娶她！”

言冰云原本松散放在膝上的手蓦然成拳，一只原本拿着茶盏的手也突然用力，竟像是要将那茶盏粉碎在手中的样子。范闲咽了咽口水，举起茶盏喝了口茶。

“你不该这般对我，眼下能让你得偿所愿的，除了我还有谁？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倒是想着娶人家，人家打不打算嫁给你呢？别怪我多嘴啊，沈姑娘不比寻常女子，虽对你用情至深，但你同她之间，到底还是有血海深仇的。我同我那鸡腿姑娘原先也是这么个死局，不过我同你可不一样，我对我们家婉儿可是温柔多了，哪里像你这样，一捆铁链就把人家锁在屋子里，我若是她，还不恨透了你？”

言冰云嫌范闲话多，一双耳朵虽是在听着，也不见得听进去多少。只是自顾自地想着方才那场雨。江南多雨，可这样大的雨却也是不多见的，方才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就是想陪她瞧瞧这雨，若是进来窥探到这一切的不是范闲，麻烦就大了。

“范闲，若是我要同她成亲，你能帮我办到？又要多久才能帮我办妥？”

范闲摸了摸下巴。现在在这朝堂内外盯着他的起码有三拨人，一个是二皇子、长公主一党，还有太子一党，最要紧的是，庆帝那里也是有人盯着他。他若是贸然替言冰云谋划，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出手相阻或者干脆信口雌黄给他编个通敌叛国的戏码。

言冰云看出他眼底犹豫，丢了茶盏，清了清嗓子。

“你该知道现在每日上言府提亲者不在少数，我何不辞去监察院一处事务，在家中倒是乐得享个清闲，只是可怜了大人您，在监察院里面孤立无援，除了王启年和三处那里，大人恐怕是…”

范闲望着对面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言冰云，恨不得咬碎自己这一口吃嘛嘛香的牙。也不知道是不是同自己相处久了，这言冰云拿捏人痛处的本事也是越来越高了。可气就气在，他还没办法不帮他，眼下他若是想要取陈萍萍而代之，还需要言冰云的鼎力相助。

“小言公子且等着我的好消息，等着迎娶你的美娇娘！”

范闲甩了袖子，站起身来，放下茶盏，本是要走了，却像是不放心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望着言冰云的背影。

“不过言大人那里，还得你自己去言说，我是帮不上忙的。还有…”

范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间略显寂静的屋子，不用去细想也知道沈姑娘在这里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免叹了口气。

“过两日让若若来陪她说说话吧，就怕小言公子你是郎有情，妾无意啊。”

言冰云朝范闲拱手行了一礼，也转过身来望着那间屋子，屋内昏暗，根本看不清她在做什么。想起自己方才进屋去看她时，她抬头的那一瞬欣喜，言冰云笑了笑。

“不劳你费心，我同她的缘分恐怕是命里该有的，竟然是斩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