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冲进屋内的锦衣卫制服的时候，言冰云是做好了慷慨赴义的准备的。自小，父亲就告诉他，为了大庆而亡，是监察院的每一个人最光荣的时刻。
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望向重重锦衣卫深处，渴望看到那个身影。
若是她在这里，是会同这些锦衣卫拳打脚踢，还是会同这些人一样，对自己视若洪水猛兽呢？
言冰云伸手擦去嘴角流下的血，挣扎着站起身来，无声地笑了笑。都落到这般地步了，自己脑海里竟然还是这些东西，当真是魔怔了。
沈重原本以为，不过是捉个暗探罢了，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和力气。却没想到，那言冰云竟能负隅顽抗这么久。
“原本我还奇怪，为何我妹妹能对你如此情深，现下我倒是有些有些了解了。”
沈重看向那个浑身伤痕倒在地上，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却还挣扎着去捡自己佩剑的人。
“你能少受些痛苦的办法只有一个，把你们庆国在上京的谍网告诉我！那日你给她那把伞不就是想护她周全！若你告诉我，你同我妹妹不是没有可能！言冰云！”
那日沈府的马车无一例外都遭到暗探突击，只有沈婉儿坐的那辆，只有她的毫发无伤！除了言冰云给的那把伞，沈重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他在赌，赌言冰云对沈婉儿也不是虚情假意的。
言冰云承认，他不是没有偷偷想过，若是能一直偷着云公子的身份活下去该有多好。若他是云公子，便可以陪着喜欢的人温酒赏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可他是言冰云，他这一身，已经许国，再难许卿了。
被囚禁在别院之后，沈重日日派了人来折磨自己。
也不是没有差点挺不住的时候。那才烧烫的烙铁往自己身上烙去的时候，被盐水一遍遍泼醒再动刑的时候，言冰云也是怕的。
怕自己不能坚持下去，吐露谍网名单，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沈重说，她听闻自己被捕的消息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晚膳甚至还多用了半碗。
沈重说，她大抵是彻底放下了，将那把伞烧了个精光。
沈重说，他已经替沈婉儿找了上京城各处的权贵之子，沈婉儿总能遇到比云公子更好的人。
每每沈重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喜色，将那些消息告诉自己后，好像很是期待从自己脸上看到挫败，看到不甘，甚至看到痛苦。
言冰云却觉得很好，话本上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想来他是做不好也做不来的。为自己心上人通敌叛国，他也是做不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沈重来的时候脸上有了愠色。还将自己每日必定会受的刑罚都除了。却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定定地看向自己。
言冰云起初不懂，还以为沈重是在顾虑除去自己难免会造成北齐动荡，还暗自嘲笑过沈重未免把他看得太过重要。
直到那日他低着头休息的时候，一双绣花鞋猝不及防映入他的眼帘。
原本随意搭在双膝上的双手忍不住握紧，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愚蠢的女人。”
他听见自己如是说道。
更愚蠢的言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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