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雁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一个会变戏法的男人。
那人喜换脸。
他把自己的脸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脸,可时雁却记不得这两张脸张什么样了。
她怯懦无能惯了,只能看着他换了一张又一张的脸,不敢说话,不敢戳破他的那些高明把戏。
她又慢慢想起了另一个男人,他粗暴地扒下她的破棉裤,她把自己的命都快要喊没了,喊得嗓子出了血都没人救她。
她又冷又疼,待那人解决完后,她痛的一屁股坐在了满是柴灰的地上,光溜溜的屁股上沾满了灰黑色的柴灰。
她在地上坐了好久,屁股光着都快没了知觉。
给冻的。
又过了好久她才把她破得棉絮都要漏出来的裤子扯上去,带着一屁股的灰。
她瑟瑟发抖地走出去,麻木地顶着一头的雪花,头上像极了七天未洗的全是头屑的样子。
脏的很。
像一只冻傻的寒鸦独行在雪地中,呛了一嘴的冷风。
她还记得有一个人,天天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没出息,可她还是喜欢天天跟着他。
如此乖戾又如此蠢笨的人,全天下再找不出她这样一个人了。
他至始至终都厌弃她,嫌恶到不肯以真实面目见她。
可她还是欢喜他,欢喜到愿意做他那高明把戏的唯一观众,至死不肯休。
他不肯让她做他这生生世世夫的生生世世妻,她就去做另一人的生生世世妻。
她这样一个无知又胆怯的人,心里竟能为他生出遮天的勇气,用自己尚不如猪狗的悟性,做了那遮天的骗局。
她和他,都是天生的骗子。
愚蠢,愚蠢至极。
梦里的神女哀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蠢极必伤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真是再合适不过。
做人的时候尚不肯开悟,做鬼的时候却是成了精的聪明。
人皆无知无慧,还不等他人坑害,就自己先亲自下手,总是自己先把自己困住了。
做鬼比做人真真要好很多。
好很多?沈时雁不解,与生者阴阳两隔可是她所求?自己游离人间不知归处可是她所求?死后仍忘不掉生时受过的苦难深重竟是她所求?
她想喊出声,她喊出来了,梦里的神女却充耳不闻,仍然数落她糊涂过完的一辈子。
天神何等高贵,听不懂她的哭喊。
听不懂一介贱民的哭喊,听不懂滚滚万万红尘中挣扎了一生的困兽们的哭喊。
她披散着长发,似乎被绑住了双手双脚,然后被扔进了深海里。
她越坠越深。
她看见闪烁着日光的海面越来越远,她看着海里灰蓝色的一条条鱼在眼前漫游,她被周边粗糙的岩石划破了手臂,她痛,却只能看着自己猩红的血流出,最终消失在冰凉的海水里。
她扭动着身子,将渺小的希望寄托在那无用的挣扎中,她觉得自己越发地重了。
交缠的长长海草遮住了她的眼睛,缠住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