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离机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时间不早,午餐结束后,裴怜卿被送上了罗渽民的副驾驶。
裴怜卿极其不自然地揪了揪短裙的木耳边,和两家爷爷奶奶挥手告别,知道后视镜再看不到那四道身影,才垂着眼睛陷入沉默。
罗渽民透过反光镜看了眼裴怜卿,她化好淡妆,换上时装,摇身变回京都大学高不可攀的神颜学霸,满身理性睿智,却依旧带着那股遥看众生的几近悲悯的温柔感。
她也变成了那些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女人中的一份子,罗渽民还是觉得新奇。
好像裴怜卿,就总是那么不一样,她总是淡淡的,什么东西都不在乎,什么人事都无法触动她,她是天界来到人间的仙人看客,冷静自持,对所有心有鬼胎靠近自己的人只会说上一句施主自重。
罗渽民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心怀不轨,他很想得到裴怜卿,但不是蚕食对家公司的那种想得到,也不是买来一只阿猫阿狗呼呼喝喝的那种想得到,更不是二代们对女星网红招来挥去的那种想得到。
或许也不是说一定要得到呢?总之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但罗渽民不信一见钟情,不觉得这会是爱情,也没那么想要和裴怜卿做朋友,他不会甘于做朋友。
他有点珍视裴怜卿身上的种种矛盾,看似易碎但绝不可能破碎,貌似柔弱却刚而不折,一眼好拿捏但轻易不可得,这些对立在她身上完美地自洽着。
罗渽民真的很好奇裴怜卿的过去,他好奇这样子的小仙子,到底是怎样长大的,才会成一个这样的人。
攀附他人的菟丝子式人物,又或者是吐着信子的艳丽美人蛇,是罗渽民所见的大多女性的形象。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只看到了她的外壳,窥不见内里,所以看不清裴怜卿的本真。
这让一眼识人下菜碟的罗渽民多少郁闷。
两人各怀心思地行至机场,竟是一路诡异的沉默。
罗渽民自然是头等舱VIP,裴怜卿定的是商务舱,但却被通知商务舱售票超员,因为飞行里程长,她被免费升舱。
机票超售偶尔也确实发生,裴怜卿几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算是一种好运,只是这样就无法和罗渽民就此别过,于是他们再次一前一后去了贵宾休息室候机。
坐在真皮座椅上,裴怜卿总隐隐预感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罗渽民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冰美式,浅浅抿了一口,眼神不曾落到她身上,慢条斯理开了口。
罗渽民现在,有想好该怎么答复我么?
裴怜卿我想,其他人会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罗渽民裴怜卿,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罗渽民虽没看她,但上位者生来的威压让她感到不适。
但是裴怜卿不会低头,于是眼底最后一丝粉饰的笑意也被她卸下了。
裴怜卿罗先生,我本不需要做这个选择,这是个伪命题。
裴怜卿答案我已经给您了,希望您尊重我的决定。
像是把兔子惹炸毛了,然后被咬了一口。
小时候罗渽民和家里的兔子很和平,今时倒是第一次感受到攻击性。
于是他笑了,所有的不近人情化成春风拂面,笑得裴怜卿看得一愣,被那满眼的温柔炫目,随后脊背一寒。
罗渽民这不是伪命题,是你在逃避这道题。
罗渽民你二十一岁,大三那年,西城会所,澜鱼文化CEO齐河——
只是几个词语,就足以勾起裴怜卿那晚不愉快的回忆。
眼见裴怜卿脸色一白,眉头紧蹙,罗渽民适时打住话头,眼底笑意是浩大春日的灿烂。
罗渽民我没有查你,只是因为一次公关,一个合作,齐河就来电道歉他当年所为,就有无数人把你的故事捧给我看。
罗渽民他们都想在我这卖个面子,送个顺水人情。可我不想看那些旁的,也不想给别人面子。
他突然敛了笑意,眼见着那瞬间仓皇失态被裴怜卿掩饰得无影无踪,口吻神情都是极致的认真与温和。
罗渽民阿怜,选择我试试吧,把那些过去告诉我,我可以保护你。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对这段关系合适的形容词定位,想要保护。
罗渽民对裴怜卿,有这莫名的怜惜和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