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昔年魏无羡酒友无数，看过人醉后千奇百怪的丑态。

　　有嚎啕大哭的，有咯咯傻笑的，有发疯撒泼的，有当街挺尸的，有一心求死的，有嘤嘤嘤：“你怎么不要我了”的，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忘机这样不吵不闹、神色正直，行为却无比诡异的。

　　人家醉酒都是先醉再睡，他倒好，先睡再醉，醉了还面不改色的当散财童子，钱袋子都送人了，你不要还不行的那种。

　　“蓝湛，你醉了怎么脸都不红一下的。”魏无羡盯着这张脸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半分醉意，如果不是他刚刚举动那么……那么的不蓝忘机，他才不信此时的蓝忘机是醉着的。

　　谁知，蓝忘机听了他这句话，突然把就把人往怀里一拽，还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脑袋贴在自己心口。

　　猝不及防，清冷的檀香扑鼻，魏无羡正晕乎着，蓝忘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心跳。”

　　“什么？”

　　蓝忘机道：“脸看不出，听心跳。”说话时，他的胸膛随着低音而震动，一颗心脏正在持续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咚，有些偏快，许是醉了的缘故？

　　魏无羡会意：“看脸看不出来，得听心跳才判断的出来？”

　　蓝忘机点头：“嗯。”

　　魏无羡捧腹：这醉了的人还真是实诚的……可爱啊！

　　笑了一阵，魏无羡从蓝忘机胸前直起身子，抬眸就见他正定定的望着自己，清澈的眸子里有迷惑，不解，似是不明白他刚刚在笑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魏无羡逗弄之心大起，心道：蓝湛喝醉了诚实的很，那是不是这个时候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呀？

　 揽着他的肩，魏无羡问道：“蓝湛，现在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蓝忘机：“嗯。”

　　魏无羡心道：这么乖，如果我问他喜不欢喜欢……

　　不不不，不能问，蓝湛正醉着，脑子又不甚清明，问了又能如何？难道醉话还能当真？

　　魏无羡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死过一次了，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至于现在的蓝湛……

　　应该，大概，或许……

　　魏无羡抬眸，目光刚好落在蓝忘机紧紧的抿着的那两片唇瓣上，许是今日饮了酒，原本浅淡的唇色此刻变得嫣红，就像刚蘸了糖液的冰糖葫芦，红的剔透，看起来好像很甜的样子。

　　嗯，果然是甜的，且软软的凉凉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魏无羡瞬间回神，什么？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完了完了，是他一时失神迷了心窍，真的去尝了那糖葫芦的味道。

　　虽然只是轻轻的舔了舔，但是他觉得对醉的一塌糊涂的蓝湛做这种事，简直就是趁人之危，是……是一种亵渎。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魏无羡慌忙撤离了那冰糖葫芦。

　（不对，那是蓝忘机嘴唇）

　　魏无羡慌慌张张的去开门，没看到蓝忘机咂咂嘴舔舔唇，似有些回味的样子。

　　是店小二来送茶水的。

　　就这开门的一瞬间，好几个念头从魏无羡脑海中掠过。

　　趁这个机会一走了之省事儿？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或者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小二哥放下茶和水就走了，当然，魏无羡没能一走了之，蓝忘机还醉着，他不能把他丢在这客栈里不闻不问，这么一个妙人儿，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魏无羡如此想着。

　　“来来来，蓝湛，先喝杯茶吧，茶水是能醒酒的。”魏无羡坐到桌前，尽可能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伸手倒了一杯茶，招呼蓝忘机过来喝。

　　谁知那人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不会是生气了吧？怎么办呢？在魏无羡想着他是不是该把茶端过去，然后道个歉时，蓝忘机动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二哥临走时随手给带上的门，然后迈步。

　　却不是过来这边喝茶。

　　魏无羡瞪大眼，看着蓝忘机先是将门重新关好，又上紧了门栓，完事儿，他似乎还不满意，就把桌子推到了门前，抵上，仿佛要挡住外面的什么敌人一般。

　　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魏无羡就眼睁睁看着蓝忘机忙前忙后忙完了这些。

　　然后问道：“蓝湛，你是要在这里杀人分尸吗？”

　　蓝忘机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魏无羡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他这是什么意思？是真闹不清蓝忘机现在是想做什么了，栓门堵门，莫非是担心这家店是个黑店？店家是会谋财害命然后做成包子卖的那种？还是害怕有人夜里偷袭行刺？

　　试问：现在谁敢来行刺他俩？

　　算了算了，不管了，折腾了一天他也累的不行了，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魏无羡连哄带拽的把蓝忘机重新摁回到床上，考虑到他现在应该不会自己洗脸擦脸，便动手除下他的发冠与抹额，然后把蘸了水的布巾拧干了叠成方巾，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着。

　　这过程中，蓝忘机没有任何反抗，乖乖任他捏圆搓扁，除了布巾擦到眼睛附近时会眯起眼，其余时候是一直盯着他看，眼皮一眨不眨，不管他在什么角度，蓝忘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

　　魏无羡盯着那双浅眸，笑道：“看我干什么？好看么？”

　　“嗯。”这声“嗯”答得无比认真，那目光也是坦诚无比，直白无比，赤裸无比，魏无羡被他几乎是热情如火的眼神逼得简直站不住脚，终于他受不住了。

　　“腾”地起身，魏无羡把布巾狠狠的扔进水盆里，还溅出不少水来，湿了一地，只是此时他没空去理会这些，心乱如麻的在屋里转了起来。

　　今世虽然没有夷陵山洞里那番剖心似的表白，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蓝湛心里是不一样的，但知道归知道，俩人终究是没说破，越是这样他就心里越是不安，越是这样不说不问，他就越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想去确定。

　　把心一横，魏无羡撩起衣袍，抬起左腿，一脚蹬在蓝忘机身侧床沿，一条胳膊架在膝盖上，欺身上前，犹为霸气的问道：“蓝二公子，你喜欢我吗？”